记孙中山南下护法后十年间粤局之演变(7)

辛亥革命网 2017-02-07 15:40 来源:广州文史 作者:罗翼群 查看:

从1917年孙中山先生率海军南下护法以迄1926年蒋介石夺得党政军大权止,这十年间,广东军政局面事变纷呈,革命与反革命的斗争情形复杂。

  八、陈炯明6月16日叛变前后

  1922年4月杪,中山先生回抵梧州,陈炯明忽来电表示辞职。中山先生知陈非出至诚,未遽允之,复电陈请其来肇庆面商。陈炯明未即奉召前往,仅托廖仲恺(时以财政次长代理部长)先往试探中山先生意见。中山先生以陈炯明不来,谓其已无诚意解决问题,即决定下令免陈省长兼粤军总司令职务,但命令尚未发表(后闻得主张免陈职最力者为蒋介石、胡汉民两人)。廖仲恺获悉中山先生态度,意恐关系一旦破裂,可能酿成事变,影响北伐全局,于是匆匆返省力图转圜,劝陈炯明亲往肇庆,向中山先生当面解释一切。陈当时态度犹豫,曾一度准备偕林森(时任建设部长)前往,但其左右亲昵力谓安全可虑,阻陈不宜冒险前往,陈遂迟疑不行。廖仲恺对此很焦急,曾嘱我说:“汝速电展堂告以竞存即来肇面商,请其转报先生(中山先生)收回免职成命,以免发生变故。”但旋得胡汉民复我电称“先生不能收回成命,借重竞存之处尚多,仍请竞存来商”云云。陈获悉胡电,愤然不语,旋入内室与其亲信马育航、钟秀南、钟景棠等密商后(当时团长陈铭枢亦在总司令室),即表示决不赴肇,当天下午即离穗赴惠州,而另密令叶举等原留驻广西各部队向东移动。陈临走之际曾嘱我留广州看中山先生态度如何再通知他。当时粤军总部不动,只陈率少数人员离去。陈走之后,我即电告中山先生谓陈已称病赴惠。中山先生回电委我为广东宪兵司令(时总部原有宪兵二营向由参谋长直接指挥),着会同第一师代师长梁鸿楷维持广州秩序。我接电后尚未就职,翌日晚中山先生已返抵石围塘车站,并以电话召我前往询问情况。时在座者有胡汉民、蒋介石、胡毅生(大本营参军长)、古应芬(省署政务厅长)及李文范等。我向中山先生报告陈离穗前后情况和陈部粤军恐有不稳。中山先生反问我:“如此应如何应付?”我说:“光竞存个人去就虽不大影响北伐大计,但其所部叶举、洪兆麟等辈,类多利禄之徒,平日与陈结纳甚深,过去对援桂之役,已有分歧意见,对北伐意义向少认识,宜劝竞存回来加以说服,以防彼辈发生事变。”中山先生亦以为然,乃决定派古应芬、李文范前往惠州劝驾。古、李二人以从来未到过惠州,情形不熟,希望我能同行并以粤军袍泽关系疏通陈的左右。于是遂决定派我等三人于翌日首途往惠。到惠后与陈炯明会见于西湖百花洲,谈至深夜,陈一味推说劳瘁多年,暂须休息,坚决不肯出。这些自然非陈由衷之言。我等以商谈无结果,越日即离惠。陈之秘书黄居素同轮至石龙,他转火车赴香港,我等返省向中山先生复命。在途中古应芬告诉我说:“昨夜陈部副官长练演雄等拟将你加害于百花洲,其理由说是你在总部任参谋处谍报科长,平日与中山先生通风报信,对改道北伐,必然知情而不报告,故中山先生至肇庆即任你为广东宪兵司令云。幸为竞存所止而罢。此乃黄居素途中密告我的,黄还嘱我转告你切勿再赴惠,免蹈不测云。”

  先是,中山先生在肇庆令免陈炯明职,同时已另任伍廷芳为广东省长,并令裁撤粤军总司令部,所有粤军统归大本营直辖,而仍留陈炯明陆军部长、内政部长两职,以察后效。以陈既坚决不来商谈,一切遂照原定步骤进行。伍廷芳就省长职后,复以廖仲恺兼任广东财政厅长,由于陈炯明已去,不能在财政上再加掣肘,旬日之间,即筹拨北伐军费国币三百万元,使各军能及时向韶关集中候命。中山先生以布置就绪,即赴韶主持一切。5月6日在韶关誓师北伐。各部队陆续向赣边移动。当时部署情形如下:以李烈钧率赣军、滇军(朱培德)任中路,从南雄攻大庾新城;以许崇智率粤军第二军及梁鸿楷第一师和李福林任右翼,从南雄出乌迳进攻信丰、南康;以黄大伟(粤军第一路司令)军任右翼,从仁化进攻崇义上饶,以会攻赣州为第一阶段。正当北伐军前锋行将接触之际,叶举率驻桂粤军五十余营已陆续东下分布粤垣。中山先生闻讯,即于6月1日由韶回穗镇抚。时叶举总指挥部设在白云山下郑仙祠,叶等扬言要求恢复陈炯明粤军总司令职,并向省方索饷。中山先生即命廖仲恺筹款清发叶军饷项,又遣我陪同孙夫人前往白云山郑仙祠等处慰劳叶举等。此外,中山先生并设宴招待叶等各将领,拟顺便晓以大义,但叶等毫无礼貌,临时借故不来。

  6月13日北伐军攻克赣州,继续向吉安挺进,前锋已达万安。此时陈炯明已与吴佩孚等密谋就绪,拟由陈炯明部在穗发难,然后与赣督陈光远夹击北伐军,而我方亦得情报,均谓陈部有发生事变可能。6月15日下午五时顷,我赴总统府与陈可钰(警卫团长)同入谒中山先生,汇报所得各方情报,当时中山先生犹谓陈炯明不至谋叛。中山先生说:“我与竞存近几日仍有电报往返商量两广军务,目前可能是他部下一些悍将骄兵借名索饷,以难财政当局,饷清发了谅可各自回防,竞存曾谓愿以生命人格为保证,我信他不敢作犯上作乱之事,竞存无命令,难道叶举等敢作主吗?且我已定明日返韶关,难道今晚还会有事吗?”我们见中山先生看法如此,也就不以为意。于是便退出同赴财厅前太平馆餐室晚饭,作为我给陈可钰饯行。饭后又同往长堤熊略旅司令部一侦情况,当时熊不在,见其司令部人员态度如常,未觉有可疑迹象。至此即与陈可钰分手,陈返总统府团部,我则返九如坊住宅就寝。至夜半,忽接汪精卫来电话询问有无紧急消息,我将今日下午中山先生看法告汪,话尚未完,电话线忽中断,我为之愕然。从这件事看来,我们的电话已被人监视,我们可谓麻痹大意之至!未几,门外有人叩门甚急,据称是宪兵排长某要面见司令官报告要事。我以其面生且来得突兀,乃嘱家人代见,佯说司令官不在家。其人似失望而去(事后判断此人当是善意来报告消息者)。又未几,街上忽传来枪声,由疏渐密,细审似在观音山和财厅前(宪兵司令部所在)一带,我始知真有事变发生。继而宪兵司令部有人来报叛军已侵入司令部搜索,一再追问司令官何在。当时分析情况,我之宪兵在省者只有一营,且又分散,固无法集中掌握使用,而我亦恐为叛军加害之对象,便感到此时在住宅亦非安全,惟街头已遍布叛军步哨,难以通过。候至天明枪声渐少,我即出正南街,初拟至原粤军总部探询究竟,途值军需处长李宗岳,他语我:“你地位危险,宜急避,不可露面。”我离家时原已告家人将至都府街陈融住宅,至此乃急往陈家,惟已无一人。不一时,家人来告谓叛军已来宅搜查,追问我何往。我闻言即潜往仓边路古应芬家。古亦已避,惟古夫人在。我在古家躲避两天,派人购得赴香港船票,秘密出沙面雇小艇登港轮。在轮上闻人言中山先生平安无恙,并已登黄埔军舰云。私衷慰甚!抵港后晤古应芬,相约搭港轮至黄埔登永丰舰(后改名中山舰)谒见中山先生。至则蒋介石亦已由上海前来,在舰上大家研究如何固守长洲、虎门等要塞,与海军相犄角。当时最大的希望是北伐军能迅速回师讨逆。大家判断,许崇智、李福林等都必会回师(后来黄大伟军亦回师,当时实未想到)。中山先生对第一师很关切,但大家对该师动向颇有怀疑,认为梁鸿楷本人不成问题,其所部陈修爵、谢毅两团则恐难靠,尤其是陈修爵,邓仲元师长在世时,陈尚且公然包庇大批烟土,梁鸿楷对彼等恐难控制。是时中山先生正计划对叛军加以炮击,惟舰上仓率间未备广州军用地图。由于我的族弟罗惠群当时任广东陆军测量局长,我便写一信托由黄骚秘密前往取得广州五万分之一、一万分之一等详图回舰应用。7月初,岭南大学校长钟荣光应陈炯明之托,携陈亲笔信登舰谒中山先生,该信原文如下:

  大总统钧鉴:国事至此,痛心何极!炯虽下野,万难辞咎,自十六日奉钧谕,而省变已作,挽救无及矣,连日焦思苦虑,不得其道而行,惟念十年患难相从,此心未敢丝毫有负钧座,不图兵柄现已解除,而事变之来,仍集一身,处境至此,亦云苦矣!现惟恳请开示一途,俾得遵守,庶北征部队,至免相残,保存人道,以合天和,此后图报,为日正长也。肃此,即请

  钧安!                              

陈炯明敬启六月廿九日晚

  陈炯明此信貌似谦恭,实则要求由彼收拾局面,其所谓“恳请开示一途”,明眼人皆知为“请孙下野”的另一措辞。中山先生当时态度坚定,他对钟荣光说:“事已至此,唯一办法就是竞存真能悔过前来相见,他能如此,我不仅宽恕他,而且还要用他,你可转语竞存,办法就是如此!”钟荣光回去后,即再无下文。此时陈炯明已逐渐出面主持叛乱。由于叛军兵力上居优势,7月初虎门失守,海军方面之“海圻”、“海琛”、“肇和”三大舰又为陈方收买驶出黄埔,局势至此渐趋恶化。中山先生在舰上惟盼北伐军能迅速回师应援。因我过去与第一师官佐多有交谊,中山先生遂许我折返香港,绕道汕头入赣,争取梁鸿楷等人参加回师讨逆。我微服由汕头经揭阳、兴宁沿粤赣边境绕道抵达南雄、始兴,与胡汉民、许崇智等取得联络,我告诉他们沿途会见第一师部分队伍陆续向东江方面南返,但不见到梁鸿楷等重要军官(后始闻得梁已先行),似此脱离许崇智指挥,恐有异动。此为7月中旬间事。

  当陈炯明、叶举等发动6月16日叛变之际,胡汉民以大本营文官长留守韶关,其时留韶薄弱,仅有警卫团的张发奎一营,由于来攻叛军处优势,胡被迫率部向始兴、南雄北行。许崇智、李烈钧、李福林、朱培德、梁鸿楷、黄大伟等闻变即在赣州开会,决定由许崇智领第二军、梁鸿楷第一师及朱培德、李福林、黄大伟等部回师,李烈钧以参谋总长名义率所部赣军留守赣州。但回师时,陈、叶已命叛军大部队到达韶关,以阻北伐军南下;而奉命回师之梁鸿楷第一师行抵信丰三南即不听命令,擅自退往东江河源,初抱观望态度,不久,该师陈修爵、谢毅两团竟受陈、叶之命参加叛变,反戈攻击进攻韶关之北伐军(该师徐汗臣、陈济棠两团还未加入)。7月下旬,韶关翁源方面战事非常激烈,旋以叛军利用广韶(后扩为粤汉)铁路增援接济便利,北伐军则两月来转战疲劳,韶关方面之许崇智、李福林、朱培德等部及翁源方面之黄大伟部均死伤颇大,兵员弹药均缺乏补充。当时虽得湘军陈嘉佑部增援,但帽子峰阵地终再得而复再失。时第一师陈修爵等部既加入叛军在韶关方面反戈相向;陈光远(赣督)、沈鸿英(已投附吴佩孚)等敌军又自北南下夹击我军,李烈钧因亦退出赣州而至南雄,叛军又派人(闻为罗辉堃等)向我各军分化诱降,以致第二军许济师一夜间逃走了一大部;李福林军内部意见亦不一致,高级主要人员中有主张投陈以保存身家者,即如所部两个支队司令李雍、李芳及总参议李朗如均同时离队(这是李福林在始兴紧急会议时亲口报告的);黄大伟军方面亦迭告急,无可再调增援。此时胡汉民、许崇智、李福林等均在始兴前线,我亦到达,在始兴开紧急军事会议,鉴于军事形势失利,决定第一步在韶关方面各部撤至南雄,黄大伟部则撤退至龙南待命。许、胡等到南雄后复与李烈钧会商,均认为现况如此,我军已不能再战,必须脱出距敌较远地方,从事休整,再行相机反攻。于是李烈钧率赣(李明杨等)滇(朱培德)湘(陈嘉佑)三部退往湘边,许崇智率第二军及李福林、黄大伟两部退往赣东。我随胡汉民及大本营人员(其中有林云陔、陆幼刚、黄昌谷等)则随许崇智军退至瑞金(张发奎营自韶关败后入山,故后来张有土匪之诨名)。沿途见我军残败之余,士气沮丧,粮弹两缺,大家对革命前途深抱焦虑。当北伐军退至安远时,曾拟有从寻邬乘虚入平远、梅县,进取潮汕,以迎中山先生率海军来汕头之计。但据探报:洪兆麟已率叛军数千进至平远大柘、八尺,并有向会昌筠门岭截击我军之讯,乃决定全部移至瑞金休整。中山先生在白鹅潭舰上获悉北伐军回师失利,知待援无望,始以8月9日乘英国兵舰出香港转乘商轮以13日到达上海。此为中山先生北伐统一大计之一次重大挫折,而其革命的大无畏精神,从此亦益为中外人士所敬佩。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站立场

关于我们 | 联系我们 | 合作支持 | 网站地图 | 网站律师 | 隐私条款 | 感谢表彰 | 在线投稿
2008-2021 武汉升华天下文化发展有限公司 版权所有   鄂ICP备19017968号-1

鄂公网安备 4201850200407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