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嗣同与林圭的师生之谊(2)

　　1990年8月，自立军起义因军费不继而一再展期。8月21日晚，湖广总督张之洞派清兵包围自立军总部宝顺里四号，逮捕了唐才常、林圭、傅慈祥等自立军将领，并于次日深夜残酷地将他们杀害于武昌紫阳湖畔。时年唐才常先生33岁，林圭尚未满25岁。张之洞为灭后患，杀害了千余人，还有更多的人流亡各地，一场人数多达十几万的自立军起义被张之洞残酷镇压。庚子起义波及数省，轰动全国，是比戊戌变法更大的一次流血革命运动，被后来的史学家认定为辛亥革命之先声，时务学堂精英的不赀之损为日后革故鼎新立下标杆。

　　谭嗣同是林圭在时务学堂最早接触的老师之一，也是林圭走向反清革命道路的第一位引领人，谭嗣同肩负启蒙与救亡双重历史使命来传授维新变法的思想，以变化日新为宗旨，带有鲜明的近代气息，是时代使然，让年轻的林圭找到契合；谭嗣同为“开民智”身体力行，身先士卒，兴学会、办报纸，办矿山，为图国事，倾力而为，将全部精力献给亟待变革的社会和急需拯救的人民，对维新思潮中涌现的年轻志士奖掖扶持，热情引导，竭力保护，谭嗣同以《仁学》之精神，执著于无我，始终将无我与仁联系起来，宣称无我是仁的应有之义。“夫仁，通人我之谓也。”“惟平等然后无我，无我然后无所执而名为诚。”谭嗣同论述无我与仁、平等密切相关，极力推崇仁以及对平等的向往，其实质是提倡无我。言行若一的谭先生以其宝贵的生命践行了无我。谭嗣同出生仕宦之家，游历无数，体恤民情，一生经历多次坎坷。生活负他，他却报之以歌，真可谓：“凡心所向，素履可往，生如逆旅，一苇以航”。“林圭素仰慕谭嗣同之为人，谭亦甚器重之。”被恩师谭嗣同“常许为造世之雄”。林圭得到谭嗣同仁学心法，终生服膺谭先生和仁学精神，随后更不避锋镝,蹈锋饮血，用年轻的生命点燃了革命的火种，不负谭先生的厚望和期许。

　　前后不到两年，谭嗣同与林圭为维新变法与国家复兴、推翻清廷献出宝贵的生命。谭嗣同夫人李闰肝肠寸断，常夜以泪洗面。“乃克制情性，力图振作，并改名为臾生”。无独有偶，林圭妻子徐氏二姑在林圭牺牲三年后才知真象（当时消息不通，家人谎称林圭已经逃脱），悲痛欲绝，旋即改名林徐守圭。她们以同样的方式怀念自己的亲人，擦干眼泪，为家庭抚后教子，先后在浏阳、长沙创办女子学校，终其一生。

　　林圭之子林受祜在父亲牺牲后，家道中落，与母亲相依为命、苦度时日。1904年，湖南时务学堂学生，林圭同乡、同学及好友范源廉已从日本留学归国，任北京学部主事。他趁回湘阴接家眷之便，特别到湘阴樟树港看望林徐守圭母子，并要他母子迁居到长沙石门阆望嶽圜。后来又将林受祜送到长沙粮道街湖南官办模范小学蒙养院读书。1911年辛亥革命成功后，政府为纪念先烈，特将长沙曾文正祠改为湖南烈士祠，唐才常、林圭和其他先烈们都入烈士祠享受到公祭。此后林徐守圭与周震麟先生之母以及欧阳宝珍等发起湖南女子国民会，创办三育女学校。周母和欧阳宝珍、林徐守圭分别担任正、副会长和校长等职，一切经费都由欧阳宝珍与会员们捐助。实开湖南省妇女运动之先河。

　　1913年，林圭长兄林绍敏奉北京司法部总长梁启超电调，任北京大理院主事，住北京前门左府胡同。1914年，林受祜在学堂放假期间与母往北京住伯父家。到北京后不久，林徐守圭拜候了梁任公老师夫妇（林受祜因路途重病，未痊愈，故而未去），梁夫人后来也乘马车来林家回拜。林受祜病痊愈后，母子二人又去范源廉世叔家拜访，范家大小热烈欢迎，特别是范老太太抚慰备至。范源廉独子范果莊，与林受祜同岁，同是独子，相聚甚欢。后来林受祜又尊母命，与人去天津盐运史衙门去拜访李賓士世叔（其母在京有事未去天津）。林受祜因学堂开学先期还回长沙，其母离京时梁太公、范源廉、李賓士都赠金安慰。母子就在长沙南门外蔡公坟铁路边建安里买了一栋四开间的木板楼房，除自己住单边房外，其余夹正房等租给佃户维持母子生活。

　　几年后，林徐守圭由于忧郁和操劳，四十二岁那年病亡，林受祜成了孤儿。后孤身辗转与同学到北京求学，几经周折终无着。正暂住北京兵马司街湘阴会馆待机而动时，不料事有凑巧，住在湘阴会馆隔壁正是一位自立会人物赵日笙先生，他和林圭同是革命同志。同时，还有林圭的好友郑舜徵先生当时住在浏阳会馆，（赵、郑两先生当时均为北京财政部参事）闻知林受祜困境，特往湘阴会馆看林，了解林的情况和志愿。郑舜徵并将了解的情况反映到时任教育总长范源廉，范源廉约林受祜到他住宅石驸马大街談了一次话，并嘱咐林受祜每月到他的住宅领取伙食费十元。此后又请平民教育家陶知行（后改名陶行知）考试林的中英文程度，于1924年考入天津南开高中一年级文科肄业。范源廉又一次接过了同乡、同学、同革命后代的教育和抚养责任。

　　不幸的是1927年12月23日范源廉因病去世，终年五十一岁。在南开中学大礼堂举行的千余人追悼范源廉先生大会上，张伯苓校长致悼词，林受祜代表男生发言，范源廉之弟范旭东致答谢词。林受祜吊唁后就坐在范旭东先生的下首，范旭东对林说：“你父（林圭）在汉口自立军机关被捕时，你范大叔（指范源廉）刚离开你父親不过一个钟头，险遭同时被捕。”言毕痛哭流涕，林受祜忆及当年情事，也不禁泪如雨下。

　　1928年上半年，林受祜在天津南开高中毕业后，在范旭东世叔关切下，加入到范旭东总经理、李成烛厂长、候德榜总工程师的天津永利化工业公司塘沽制碱厂工作，历任库房员、采购员等职。后调久大第二精盐工厂任厂事务主任、久大精盐公司区域副经理、经理等职。直至1950年。

　　时光荏苒，当我们这些后辈回顾这段历史，从戊戌变法到庚子首义，再到护国战争。以谭嗣同、唐才常、林圭、蔡锷为首的时务学堂的一大批仁人志士，前仆后继、抛头颅、洒热血，用青春和热血谱写了中国近代史上光辉的一页。正如梁启超先生所言 “吾国人不能舍身救国者，非以家累，即以身累，我辈从此相约，非破家不能救国，非杀身不能成仁，目的以救国为第一义，同此意者皆为同志。”值得一提的是，林圭从容就义后，孙中山先生亲笔为之题词：“成仁”

　　我们怀念他们!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伟大的功业，更为他们那不惜杀身破家、救国救民、舍生取义的伟大精神。

　　（作者单位：湖南省烟草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