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瑾与南浔

　　湖州南浔是江南水乡的千年古镇，历史上商业繁华，人文荟萃，诞生了许多杰出人物，近代以来更是闻名中外，成为著名的历史重镇。近代史上著名的辛亥革命志士、鉴湖女侠秋瑾也和南浔结了不解之缘，南浔是她革命活动中的一个相当重要的据点。原籍建德石门（今桐乡）嫁至南浔梅家的杰出女性、诗人徐自华以及她在南浔读书的妹妹徐蕴华、女学生吴珉，就是在秋瑾的影响和感召下，冲破了封建樊篱，走上了革命道路的。

　　1904年秋，秋瑾东渡日本。在日期间，结识了周柏年、庞青城、张静江等旅日南浔爱国人士。这些交往使她对南浔留下了好的印象。1905年冬，秋瑾偕同一批留日爱国志士回国，从陶成章和曾经应聘来南浔浔溪书院任山长的蔡元培的口里，得知南浔有个颇有声望、特立独行的女诗人徐自华。后经褚辅成推荐，于1906年3月间褚陪同秋瑾乘舟从嘉兴前往南浔担任浔溪女校教习。浔溪女校是曾经考察欧美教育的张静江的长兄张弁群创办的，这是开南浔文明之风的第一所女子学校。徐自华任校长。校址在南浔镇南栅庞祠西邻弄内原浔溪公学基址。秋瑾抵浔时，身穿黑色长衫，头梳大辫，足登革履，面戴墨镜，英姿飒爽。秋瑾与徐自华由于遭遇相似，志趣相投，两人一见如故，很快成了莫逆之交，彼此吟诗唱和，互吐心声。刊世的《秋瑾集》与《忏慧词》为我们留下了她们倾心相慕与互勉互助的友谊篇章。

　　秋瑾在南浔，和徐自华住在一起。其时，徐夫梅福均（字韵笙）已故。梅家为南浔富商，梅宅在南浔镇南栅夏家桥河东南首，与浔溪女校相近。沿街两间店屋租给人家开店，内有两进三开门二厢房的楼厅，后面三间平房用作厨房，后门通东夏家弄。秋瑾就在这个宁静宽敞的居室里完成了她的译著《看护学教程》的定稿工作，并续写她的弹词《精卫石》的第四、第五两章(回)，她含悲抒愤、以泪和墨，控诉封建礼教对妇女的种种迫害。

　　秋瑾在浔溪女学担任日语、理科、卫生等课程的教学，她利用各种机会宣传妇女解放，传播革命思想。在秋瑾的宣传和影响下，南浔妇女较早就参加社会活动，反对缠足，反对买卖妇女和虐待童养媳，与旧礼教和习惯势力展开斗争。如女校学生吴珉(字希英)是孤女童养媳，秋瑾为她赎身，帮助她回到绍兴秋家住下来，在明道女校读书。吴珉后改名为吴惠秋，参加光复会，直接参加了光复军的机要活动。

　　徐自华姊妹对秋瑾以身许国的献身精神深为感动，她们的思想也发生了很大变化。秋瑾曾有《柬徐寄尘》诗相赠。诗曰：

　　祖国沦亡已若斯，家庭苦恋太情痴。

　　只愁转眼瓜分惨，百首空成花蕊词。（其一）

　　何人慷慨说同仇，谁识当年郭解流？

　　时局如斯危已甚，闺装愿尔换吴钩。（其二）

　　又作《赠女弟子徐小淑和韵》，中有“愧无秦聂英雄骨，有负阳春绝妙辞。我欲期君为女杰，莫抛心力苦吟诗”之句相期许。1906年4月初，秋瑾的心脏病、胃病复发。徐氏姊妹精心照拂，病愈后瑾写《病起谢徐寄尘、小淑姊妹》诗答谢。她深深感到客乡友情的温暖：“朋友天涯胜兄弟，多君姊妹更深情。知音契洽心先慰，身世飘零感又生。”这为她们之间建筑在先进思想基础之上的友谊增加了感情的份量。

　　秋瑾在南浔的时间虽不长，但培育革命的新生力量和当地的女界人才却不少。如上面徐自华、徐蕴华、吴珉等人都先后参加了光复会、同盟会，从事革命活动。南浔光复后，最早一批女校长、女教师如金一之、沈馥亚、沈仲庄等人都是秋瑾和徐自华的学生。

　　秋瑾在浔溪女校宣传民主革命思想，为当地封建势力所不容。思想守旧的浔溪女校校董金子羽捏造家长意见加以中伤，讽示秋瑾辞职。1906年7月，秋瑾被迫离开南浔，临别时许多学生依依不舍，含泪相送。徐自华回忆数月相处的深情厚谊，感而赠诗《送睿卿女土》七绝十首。其一云：“欲救女界尽文明，化及蛮夷不惜身，我为浔溪拼一恸，学堂何可少斯人。徐自华也因此辞去女校长职务。秋瑾离开南浔时，徐自华与秋瑾同轮去沪，吴泯同行。后来，

　　秋瑾从浙东返沪转道南浔时，又挈徐蕴华同行。徐蕴华就转到上海爱国女校继续学业。

　　秋瑾自1906年7月离南浔到1907年7月在绍牺牲的整一年中，她积极地进行了勇往直前义无反顾的革命斗争，当她在创办女报、联络会党、组织光复军、策划武装起义等关键时刻，都找到南浔及徐自华娘家石门寻求支援。1906年9月，秋瑾在上海与陈伯平试制炸弹爆炸受伤，为避开巡捕房追究，曾由绍兴转来南浔又转石门在徐自华娘家隐匿，并致吊徐父之丧。同年11月中，秋瑾在上海因筹办《中国女报》经费紧缺。徐自华得悉后，慷慨解囊，和婆家脱离关系，变卖房产，筹足资金1000元赶到上海吴芝瑛家中，将款交与秋瑾。其妹蕴华也出资200元相助，并任抄稿与校对。《中国女报》经多方筹划得以发行。此后，徐自华经常在上海吴芝瑛家小万柳堂，尽力支持秋瑾从事革命活动。1907年初，秋瑾到大通学堂接替徐锡麟办学。1月下旬，秋瑾联络金华、兰溪等地会党，与徐锡麟分头准备皖浙起义。这一年的除夕(阳历2月中旬，农历丙午年十二月下旬)秋瑾转道石门在徐自华家过的年。不久，秋瑾为筹军饷特地从杭州奔赴石门，夜半叩门而入。徐自华将姊妹所蓄黄金30两及珠宝饰物全部相赠。秋瑾深知“此别得恐再见难”，写了《临行留别寄尘小淑》七绝五首，并把珍藏已久的家传玉钏一副赠给徐自华，留作纪念。

　　秋瑾牺牲后，徐自华践约营葬。立墓于杭州西湖孤山西泠桥畔，亲撰《鉴湖女侠秋君墓表》，并成立秋社，被推任社长。1912年，徐自华经孙中山介绍在上海以秋瑾之号“竞雄”为名创立竞雄女学，并任校长。竞雄女校是浔溪女校在新历史条件下的延伸与扩大，办学16年，由小学扩充到中学部、师范部，培育了许多女界人才，实现了秋、徐二人当年办浔溪女校的初衷。直到1927年夏徐自华把校务交给秋瑾之女王灿芝主持。同时将与秋瑾诀别时秋所赠玉钏赠还灿芝，并作《返钏记》以纪其事。

　　徐自华于1935年病故于杭州西湖秋社，根据其生前遗愿安葬在里西湖的小孤山墓，与秋墓相距咫尺。“君子之交，生死不易”，这两位从南浔开始的革命友情与湖山共寿。而南浔，这个曾在秋瑾革命事业中占有相当重要位置的集镇，也因此增加了它的文化内蕴与历史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