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瑾留学日本史实重要补正(4)

辛亥革命网 2018-09-17 09:25 来源:《浙江辛亥革命回忆录》第三辑 作者:章念驰 查看:

秋瑾两次赴日留学,在她光辉的一生中是极重要的一页。这段史实,过去因受到资料限制,记述简略,说法不一。

  我国多数学者的记载显然与久保田博子先生的记载相违,错误究竟发生在哪一方面呢?我们再看一下服部繁子的回忆录吧。服部繁子说:到日本后——   

  秋瑾来过两次,我都不在家。……八月份,我写了一封信请秋瑾来。秋瑾说这一阵子安安静静地在和朋友们一起学习,还是想留学,但进哪一所学校好呢?我说跟朋友商量商量再决定吧。过了两、三天,秋瑾来说,想入实践女校。我说;“你满意这个学校吗?”秋瑾说:“那个学校里有我的朋友,并且,下田女士是位有名的人,所以我满意,听说现在入学很难,据说您和下田女士有特别的关系,请您给我说说。”当时,实践女校接受了许多中国女留学生,下田先生非常关心中国的女子教育,所以,我托她,她当然会接受的。但是,秋瑾的思想使人感到为难。我说:“秋瑾,你还抱原来那种思想吗?你能信守你的保证吗?”秋瑾认真地说:“还抱那种思想,但我信守诺言,请你放心。”但我总觉得,已有芽,总有一天会发出来的。

  几天以后,我去见下田先生,把秋瑾的事说了,也把秋瑾的过激思想说了。并在想:下田先生会不会让她入学呢?

  下田先生是非常热心中国女子教育的,前年听说我和丈夫一同到北京去,非常高兴,她知道西太后的态度对中国的女子教育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自已有机会将去中国与西太后谈谈中国女子教育的事。她敬慕西太后是女中英雄,同时又同情那些反对清朝的革命家,还保护过流亡者。对秋瑾,她也同样的态度。她说:“我正想对这样的妇女进行一下教育,请不用担心,我接受她。”我赶紧把下田先生的回答告诉了秋瑾,并说,下田先生是日本的第一位女教育家,关于这位先生,社会上也有种种说法,但决不可相信,你秋瑾作为中国一位女留学生,要成为大家的模范。后来秋瑾就住进了学校,安定下来学习,我终于放心了。   

  看来久保田博子先生论断是有根据的,服部繁子的回忆也是可靠的,只是在时间上存在一些出入。所以我们是否可以这样来理解事实:1904年7月秋瑾入骏河台留学生会馆学习日语,这期间她也可能在弘文书院江南班作了短期学习,9月前入青山实践女子学校附属清国女子师范工艺速成科学习,学至1905年初退学,1905年农历新年前夕她结束第一次的留学。

  六、秋瑾第一次留学史实的点点滴滴

  由于过去我们缺乏秋瑾第一次留学实践女子学校的史料,所以对她第一次留学生活记载较单薄,甚至张冠李戴,误将第二次留学日本的内容,戴到第一次留学期间了。因此很需要补充这期间的史实。

  秋瑾第一次到日本,正是资産阶级民主革命潮流在日本非常高涨的时刻,秋瑾一到日本就如饥似渴地扑到革命书籍中去,吮吸激进的革命乳汁,参加各种集会。广交革命志士,与陈撷芬一道重组了妇女革命团体“共爱会”,又与刘道一等组织了反清秘密团体“三合会”,创办了《白话报》,发表了《演说好处》、《敬告中国二万万同胞》、《警告我同胞》等文章。自从进了实践女子学校后,由于这是一所校规很严的学校,“例如:如没有保证人的保证,就不能单独外出或单独与外人会面,除星期天外,每周至多只允许出校门二次,且外出和归来都必须向宿舍管理人报告等等”,秋瑾显然对学校的制度感到不满。服部繁子记述道:   

  9月底,我也在准备回北京,很忙,这时,秋瑾来了,不断地诉说着对学校的不满,伙食差但伙食费贵。日本人觉得提到食和钱总是下劣的事情,但人世就是食和钱,没有这两样,何能成为人世?秋瑾说:“下田女士开办华族女校和实践女校两所学校,还要把我们留学生作为商品一样去谋取利益,实在太贪婪了。”我说:“你入学没多久,说出这样的话实属无礼,是见识浅薄。”但我答应把这些向下田先生反映一下。

  我访问下田先生,把秋瑾的话说了,关于伙食,请宿舍的工作人员注意一下,并且,如果秋瑾的思想影响到别人的话,非常对不起,请斟情让其退学。下田先生说:“对伙食的不满是他们那些人的通病,请不要在意等到他们对生活习惯了,对功课感到兴趣后,他们就不会说了。如果在意,那么,就不能对中国人进行教育,你是应该知道的。”我想,从秋瑾的本质来看也许很难,但我没有说出来。只是说:“她思想依然激烈,请多注意。”

  我在百忙中请秋瑾来,把与下田先生的谈话告诉了她,说:“好好学习,但你如不满意,也可以退学。”秋瑾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最近不知怎么搞,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活不长。我的灵魂抛弃了我,我只是在鞭挞着没有灵魂的躯殻。”她一个劲地哭。我慌了,忙说:“怎么啦!秋瑾,说些与你这个人不相符的软弱的话!灵魂如果抛弃了你,你要寻找新的灵魂,决不会成为躯殻。但是,你是个有家的人,你抛开家庭,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那种寂寞使你神经过敏,你还是回到你那个家去吧,从事自己的研究,或者照你原来的打算去美国也好。”我真心地劝她。秋瑾摇头说:“回家?我无法沉溺于毫无意义的平和之中,谢谢夫人的好意,我虽然对学校不满意,但没有想过要退学,到美国,可能也会和到了日本一样地感到失望,我暂时不想去。我想我是不会在这个世界上活得很久的。”秋瑾叹息着。我说:“秋瑾,不要那么悲伤,拿出勇气来,我很快就要和你分别了,对于你的思想,你能信守你的诺言吧!”秋瑾笑了,说,“夫人,您放心,我无意对这个国家提倡我的主张。夫人,中国是中国人民的中国,不是满族这种异种人的中国,夫人,还有什么可畏首畏尾的呢?”她用手掩着脸。我感到一种怜悯,说:“不是因为我丈夫在北京搞中国的新教育我才这么说,天命是无法抗拒的,中国是易姓革命的国家,天命来了,命运就改变了,现在还不是时候。秋瑾,回家去吧,静心搞研究。”秋瑾笑着说:“夫人的好意我明白,但是,正因为夫人是孔子的信徒,才嫌恶新事物,顽固不化啊!”我说;“你的思想是一种病态,所以,你才是顽固不化。”两人都笑了。

  10月7日,我动身了,前一天,秋瑾来了,依依不舍,流着泪。我想到这个坚强的人也有一颗温存的心,也有感情脆弱的时候,感到一种悲伤。我问秋瑾有什么话要带给她的丈夫,她说没有。

  回到北京以后,很忙,但一直挂记着秋瑾。11月中旬,秋瑾来信了,诉说实践女校的不完备,老师们的浅学无能,我没有回信。不久,接到校方来信说,秋瑾书面向下田先生递呈表示对学校的不满后离开了学校。因此,我写了信表示歉意。对方来了回信,口气是指责我把抱有那种思想的妇女带到了日本,并弄进了实践女校。   

  从上述的记载,可以清楚看到秋瑾对实践女子学校是有所不满的,对下田歌子校长也是有批评的,这期间她一面学习,一面参加革命活动,但思想上还没有完全成熟,内心充满矛盾,感情上还不很坚强,最后导致了她退学。而不像我们过去所传说的——说什么她崇拜下田校长,并且和学校有着良好的关系。这中间究竟谁的记载更正确一些呢?我认为服部繁子的记载是更符合情理,因为这不仅是服部的亲身经历,而且也符合秋瑾的性格和思想。

  秋瑾退学应该是1904年12月,因此导致了1905年夏秋瑾第二次赴日的“再度申请入学”,这件事在当年实践女子学校中国留学生舍监坂寄美都子的回忆录中,也可以加以证实。坂寄美都子说:  

  秋瑾希望自己能单独入学,入学以后,从一开始就跟我有着亲密的感情。大概是明治三十九年左右(笔者注:此系误记,应明治三十七年,即1904年),她拿出一张在北京照的男装照片给我看,一开始我真不知道是谁呢。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她是想试试我的眼力。据人说她在骏河台有三百人的部下,上海有五百人的部下,然而她在学校品行端正,严格遵守校规,同学关系也不错。她说话简单易懂,不时地吟咏一些诗句。她曾一度退学,没多久她又一次希望入学,但学校规定不许学生再度入学,于是就去找下田校长商量。校长对我说,“那委托你去办吧!”此外什么也没有说。既然说委托我,就是说照我说的去办,校长的意思:“万一有什么不对头的事,就不再是我责任了。”据说如果违反校规的话,我们就是再喜欢她也是没有办法的。退学之事,是秋瑾自己的决定,她是什么原因也不说,我什么都没问。(《坂寄美都子谈秋瑾》,山口典子记录,原稿复印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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