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风云1911》：共和的前进与倒退之一

　　此时的清廷上下都已明白，皇帝退位已是大势所趋。殊不知，不仅皇帝退位已成必然，其时连大清皇帝的“退位诏书”都已在上海举行的辛亥议和谈判期间“被拟就”了呢！

　　辛亥议和最后在上海尘埃落定

　　辛亥年的人才真的是遍地都是，谁都可以来两下子，谁也都有机会来两下子。这份具有历史意义的文字的最初起草者并不是搅动辛亥风云的发起者，而是张謇创办的大生二厂的经理刘厚生。据刘说，辛亥十二月，南北议和代表因北方代表唐绍仪觉得自己不便替清帝起草退位诏书，而清廷重臣徐世昌怕担“逼宫”之名，也不愿意起草，这样，大家便将起草人锁定了张謇。“季直（张謇）先生初既徬徨于执笔责任，又踌躇于如何落墨，见询予（刘厚生自称）于隔室（即上海小东门大生二厂办事处）。予当答以：‘今天既不是张某篡位自立，而且把政权还给老百姓，这是普天同庆的事，正应慨然承当，何所用其犹豫？’季直先生欣然动容，微笑点头说：‘那末，拜托，拜托。’我立即动笔，在二三十（分）钟内草就，内容大致是：‘前因民军起事，各省响应，九夏沸腾，生灵涂炭，特命袁世凯为全权大臣，遣派专使与民军代表讨论大局，议开国民会议，公决政体。乃旬日以来，尚无确当办法。南北暌隔，彼此相持，商辍于涂，士露于野。徒以政体一日不定，故民生一日不安。予惟全国人民心理，既已趋向共和，……更何忍侈帝位一姓之尊荣，拂亿兆国民之好恶。予当即日率皇帝逊位，……听我国民合满汉蒙藏回五族，共同组织民主立宪政治，……务使全国一致，洽于大同，蔚成共和郅治，予与皇帝，有厚望焉。’”看看，口气就像自己就是当朝天子。在刘厚生的身上可以看到，当年沪上知识分子“以天下为己任”者蔚成风尚，真是家国大事了然于胸啊！

　　据刘厚生说，他把草稿写出后，交给张謇。后者看后，稍作修改，说“可用”，然后转交唐绍仪，“唐据以电告北京”。

　　后来刘的一些朋友将此稿送达北京后将情况反馈给他说，袁世凯、徐世昌把它交给汪衮甫（荣宝）。汪读后，认定不是出自张謇手笔，“张季直为文力模班史，词句硬碰硬，此稿却婉转庄肃，情见乎词，不类季直手笔，或当另有其人”。之后汪又作了一些修改，这才定稿。

　　“退位诏书”终于呈送到了隆裕太后手上。太后看罢，顿时泪流满面，对她而言，看似只是几页薄薄的纸，却分明是大清王朝末途的象征；就是这几页薄薄的纸，逼得她必须将大清江山“拱手相让”，确实是她生命中的不能承受之“轻”呵！伤心了一会，只见她哑声哭道：“我和皇帝决不会以一姓之尊荣，叫四万万民众吃苦头。”说一会，她又看一会，接着又忍泪指着稿子说道：“这里所说的话，都是我心里要说的。”

　　接着内阁就这篇经过修改的稿子，电复上海和议代表，2月12日（农历十二月二十五日）太后发出了表示同意的“懿旨”。

　　经过南北多次磋商，最后议定了清帝退位的优待条件，主要为：“清帝逊位之后，其尊号仍存不废”；“岁用四百万元，由中华民国付给”；“暂居宫禁，日后移居颐和园，侍卫照常留用”；“其宗庙陵寝，永远奉祀”；“其原有私产，由中华民国特别保护”等。此外，还有关于清皇族待遇的条件，如“清王公世爵，概仍其旧”、“清皇族免兵役之义务”等。

　　1912年2月12日，宣统皇帝溥仪下诏退位。

　　诏曰：“今全国人民心理多倾向共和，南中各省既倡议于前，北方诸将亦主张于后，人心所向，天命可知。予亦何忍因一姓之尊荣，拂兆民之好恶。是用外观大势，内审舆情，特率皇帝将统治权公诸全国，定为共和立宪国体，近慰海内厌乱望治之心，远协古圣天下为公之义。袁世凯前经资政院选举为总理大臣。当兹新旧代谢之际，宜有南北统一之方，即由袁世凯以全权组织临时共和政府，与民军协商统一办法。”

　　历时二百六十八年的清王朝，从此结束。

　　袁世凯终于以不怎么光彩的手段，使孙中山让位，当上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任“民选大总统”。

　　诏书中“由袁世凯以全权组织临时共和政府”一语，为袁所添加。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他老袁的权位得自于清廷，非革命政府给予，所以后者不得对他有所掣肘。袁的“深谋远虑”也由此可见一斑。

　　也许孙中山太看重了袁拿出的姿态，尽管对诏书中袁添加的那句话表示异议，指出“共和政府不能由清帝委任组织”外，他还是信守诺言，于2月13日向南京参议院提出辞职咨文和推荐袁的咨文。孙在后一咨文中还说道，清帝逊位，南北统一，袁世凯出了很大的力，对于袁世凯发表的政见，孙中山深表赞同，现在推举袁世凯为民众掌权、用权，相信他一定会忠于民国。孙中山说这番话，既表露了他的善良愿望，也道出了他对袁的善意的告诫和提醒。

　　孙中山在接到袁世凯赞成共和的电文后，对袁世凯大大赞扬了一番，他说：我孙文没有什么才能，感谢国民的信任和推戴，使我担任临时总统。我上任以来，忠于职守，尽管尽心尽力，还是做得不够完好。幸运的是，清帝终于逊位，民国得以成立，能够维持北方各部统一，你袁世凯确实功不可没。常言道：英雄造时势。这句话应该送给你袁世凯。我孙文又有多少功劳？大家给我的奖誉，实在让我感到有点惭愧。现在正是新旧交替之际，万机待举，百废待兴，带领民众投入此项事业，你袁世凯是最合适的人选呵。大家也都在翘望着你尽快履行总统职责呢！

　　今天来看孙中山的这番话，他的态度既是真挚的，同时也是虚怀若谷的。

　　15日，参议院举行临时大总统选举，十七省议员，每省一票，全体一致选举袁世凯为临时大总统，并致电袁，称誉他为“中华民国的第一华盛顿”。16日，袁欣然接受，并表示，自己将克尽作为一名公仆的应尽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