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年遭冤杀的宜昌警务长王正言

　　王正言，宜昌府城南正街人，生于1882年，为宜昌著名九字学校校长王步点的堂弟，武汉警官学校毕业，宜昌警政的创办人。辛亥革命前秘密加入革命团体公益会，并在其中积极从事推翻清朝封建统治的革命活动。1911年10月13日，武昌首义的消息传到宜昌，宜昌在全省首先响应，仅八天之内，宜昌城举义反正成功。王正言是积极参与举义的有功人员，在民国初年被列入公益会反正有功的33名荆宜人员名册中，他位列第15名。宜昌举义成功后，他由巡官升为巡警专局警务长。任职三个月，他极力稳定社会秩序，忠于职守，颇著功勋。

　　然而此时的宜昌城，反正之后，局势初定，秩序稍乱。起义的新军正忙于策应武昌，为武昌解除后顾之忧，联络宜昌附近军队起义，同时又去攻打荆州。城内的满清封建残余势力也未完全根除。由于对革命深怀仇恨，他们或乘船潜逃，或暗中勾结，或伺机报复，于是他们盯住了王正言，嫉恨他的工作积极和地位提升。在警务教练所，所长毛廷俊串通个别学生，诬陷王正言“私吞公款”。宜昌府知事叶于年（旗人），不作调查，不察虚实，就在阴历辛亥年冬月十三日，把王正言职务撤除。腊月初一，竟提升毛廷俊接任警务长。

　　毛廷俊接任警务长后，腊月初九的夜晚，毛家的女佣人周黎氏听到有人敲门，于是拿着灯去开门。开门后，闯进一个陌生人行刺。凶手用小刀划伤周黎氏的左手和后脑等处后跑脱，毛家于是投诉到宜昌府司法处，在悬赏通缉捉拿凶手的同时，毛廷俊也派人查拿凶手。在还没有查到作案人时，毛廷俊就派侦探警直接抓走王正言姨母之子邓开春，强逼邓开春供出行刺者就是他异父兄弟范世福，因女佣周黎氏供，当晚所见行刺凶手衣着面相，象是范世福。在重刑栲打下，邓开春被迫供认，于是通令捉拿范世福。而范世福此时远在武汉，全然不知情。十六日晚，范世福才从武汉坐大元轮回宜。到家后闻讯，很为惊诧，随即他亲自到衙门申辩，竟被当成行刺凶犯擒拿入狱。经周黎氏面指就是范世福所为，范世福与众人不服，纷纷喊冤愤然抵抗。司法处怕引起暴动，请示司令部从速处置。叶于年又请来宜昌司法、审判、司令部执法官会审，并用酷刑逼供范、邓、王。叶于年喝令用“三板见红”的酷刑栲打，用板子条子迭打，杠子压迫。经过几个小时的毒打之后，才得到的“供词”是：王正言要邓开春去行刺毛廷俊，邓开春胆子小，于是转请范世福去行刺。对此案的判决是在同审人未拟判词，署名、鉴印全无的情况下仓促宣判的。叶于年考虑案情紧急，主张尽杀三人，以防他们日后报复。于是判杀三人，即日执行。执行当天，叶于年乘坐肩舆，亲自到刑场监斩，王正言、范世福、邓开春三人就这样在宜昌古城荒野被冤杀。

　　此案在宜昌城里激起许多民众的愤慨，不服。王正言的妻带着五岁的儿子在衙门含泪喊冤。宜昌教育界名儒、九字学校校长王步点亲自到司法处据理申辩，并将诉状递呈湖北军政府。宜昌社会各界人士广泛同情被害者，街头巷尾的议论不绝于耳。据抗战时期学院街小学校长张一之回忆，王正言被捕后关进监狱，他的父亲张雨三（宜昌六一书院院长、教育家）曾到监狱去看望王正言。寒冬腊月，王正言在狱中衣着单薄，冻得缩缩瑟瑟，张雨三立即脱下自己身上的皮袍给王正言穿上，并再三慰藉不要着急，正在大力营救。然而没过几天，王正言就被杀害了。

　　民众诉状上报湖北军政府后，湖北军政府下令复查，并派员来宜彻底调查，司法、军务、内务三司派员在宜会审两次，高等检察厅派员调查一次。不久，就以确凿的事实，宣判此案纯属冤案，决定对叶于年等人办案轻率，仓促会审，草菅人命，处以刑罚。民国元年春，湖北军政府都督黎元洪签署《平反王正言冤狱布告》，布告全文2400多字，详尽陈述此案的调查与判决。按当时《暂行刑律》规定宣判，宜昌府知事叶于年误信妄念，不查虚实，枉杀三命，主张甚力，又亲自监斩，属三百十一条之正犯。“论冤杀之事则甚惨，致误之始则有由，与平空造意，杀人快私者，微有间，酌量情形，宣告无期徒刑。”“毛廷俊帮助，事前未加功，实施之计，因伤成疑，无独立侵害之心，实属三百十一条之从犯，宣告二等徒刑五年，并与十年内褫夺公权全部。”

　　叶于年、毛廷俊闻讯湖北军政府派员调查，他们制造的冤案，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心中恐惧，于是乘虚潜逃，政府下令追捕，并勒令叶于年的保人缴钱到府，转给范世福的母亲范张氏作为哀年抚养之资，为王正言等三人抚恤，同时拨款为王正言勒石洗冤，“俾干秋钦志士之名束刍致奠，庶九原慰忍尤之苦”。

　　王正言的妻子强烈要求冤案昭雪，到真相大白时，她告慰丈夫英灵，并表示不要抚恤。后经王步点先生建议，将抚恤费作为宜昌九同平民小学的办学经费，政府所立的“王正言洗冤碑”碑所就设在元亨街三教堂尼姑庵，后来三教堂也成为九同平民小学的校址。

　　民国时期，矗立在古城内元亨街三教堂那座高达三米，两面刻满了文字，厚重的“王正言洗冤碑”格外庄严肃穆，一直在向人们默默地诉说，王正言，这位辛亥宜昌举义时有功之臣所遭受的不白之冤，告诫人们，不能忘记这段历史。

　　（文中引言均摘自黎元洪签署的《平反王正言冤狱布告》，载民国《宜昌县志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