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陈作新

辛亥革命网 2018-07-12 14:52 来源:湖南文史资料选辑第1集 作者:阎幼甫 查看:

辛亥长沙光复后湖南副都督陈作新,是辛亥革命时所谓“三湘二杰,十日千秋”的历史人物,笔者比陈的年龄小十七岁,从一八九六年起,便不断和他会见,向来是以父执辈的礼貌去尊敬他的。

陈作新

  名号和籍贯

  辛亥长沙光复后湖南副都督陈作新,是辛亥革命时所谓“三湘二杰,十日千秋”的历史人物(“三湘二杰,十日千秋”是辛亥年九月湖南省各界追悼焦陈两督殉难大会会场大门的联语。据说,这八字挽联,是革命党人成邦杰所作)。人们对于这位昙花一现的首义功勋人物,有种种不同的传说。笔者比陈的年龄小十七岁,从一八九六年起,便不断和他会见,向来是以父执辈的礼貌去尊敬他的。今就记忆所及,追述我所知的几件事:

  陈作新原名辅廷,字敬臣。一八九五年由彭梅生先生介绍他到长沙东乡洋石潭郎家坊李芳生先生家教书(彭梅生名钧,为长沙名士,据说曾作过陈辅廷的廪保。彭家住长沙东乡洋石潭廖家屋场,和李芳生家以及我家都是望衡对宇。彭很赏识陈的文笔雄健,所以举荐他到李家教书)。我曾见李家写的“关书”:“敦聘陈敬臣夫子为小儿继芳业师,全年奉束脩叁拾串。此订。”陈到李家上学之后,有一次到我家拜客,大红名片上是陈辅廷三字。一八九七年陈准备投考时务学堂,事先和王先谦谈话时,争辩了几句,被老气横秋的王先谦所呵斥,气愤离席,未去应考。随后报捐监生去观场(花几十两银子便可捐得监生。凡有监生执照的,就能和秀才一同应乡试。当日称应乡试去考举人的,名曰“观场”),并改名陈汝弼,字荩诚。

  一八九九年,陈作新随唐才常在湖北搞自立军。据他自己后来谈及,那时没有用真姓名,化名为程秉钺,所以湖南人不知道湖北省所通缉的程秉钺就是他。壬寅年(一九〇二)改名陈竞存,字涤非,去投考湖南将弁学堂,不幸落选,后来才改名陈作新,字振民,谋入湖南兵目学堂。朋友们不习惯于叫振民,仍旧呼他为敬臣,所以改用敬臣的同音字“竟成”为号。在革命运动中,同志们因为“有志者事竟成”是一句成语,大家都戏呼他为“有志之士”。陈作新还有一个绰号叫作“陈梦天”(湖南有一句土话:浏阳梦天,一发三年。凡是性情直爽,一往无前,幻想甚多,随便发言的人,便呼之为“梦天”)。陈作新的一生事业,很受了这个绰号的影响。

  陈作新的籍贯,有种种不同的说法:有人说他是浏阳人;也有人说他是萍乡人;他自称为长沙人,说话也完全是长沙口音。可惜笔者在少年时对于籍贯问题没有兴趣,不曾向他追问明白,所以至今也不敢断定。说他是浏阳人的,可能与“梦天”的绰号有关。说他是萍乡人的,据说曾看见他在萍乡县应小考(小考就是童子试考秀才)陈作新自说充当过几次“枪手”(枪手,就是入场代考的顶替人),可能在替人“杀枪”时,被人所见,便误认他为萍乡人。自称为长沙人可能是陈作新象“龙阳才子”易顺鼎一样,以府名为籍(易顺鼎本为龙阳县籍,而自称为常德人,常德是府名也是县名,犹如长沙是府名也是县名)。

  教读中的琐闻

  一八九六年,陈作新在李芳生家教书,李芳生的儿子李继芳,从陈受业。其时,李继芳年仅十二岁,从前士子必读的十三经除仪礼外,皆已读完,八股文章已经“完篇”。照习惯,文章已经完篇的学生,先生应把他当成年人看待,不再背诵诗书,即有过错,也不再与以体罚;而陈先生性情急躁,对学生期成心切,要求也甚高。一般年轻的孩子,都是爱玩的,陈先生以为对于学生的幼童时期,教读如果稍微放任,将会前功尽弃,所以对李继芳教读极严。背育偶有遗忘,动辄施以体罚,打得头青眼肿;每天下学,还要给他一些额外负担,如要他默记《论语》上有几个“斯”字和“仁”字,《孟子》中有几个“此”字和“义”字,《国风》里有几个“麻”字和“河”字,《唐诗三百首》中有几个“烟”字和“桥”字,唐诗中你读过几个“阑干”等等,使学生在休息玩耍时,还要费脑筋去默书,有错就又得挨打。李继芳是一个天资聪颖的人,地方上一些教书先生常说,这个学生的颖悟和记忆,都超越寻常,不应挨打;而陈先生有他的成见,他说,我原来也是爱玩耍不肯念书的人,今天还能当教书先生,就是严师打出来的,因而认为“不打不成材”,“严师出高徒”,教书要严,严的好方法就是打。陈先生的馆中有两个附读学生罗某和汤某,他们挨打也不比李继芳为少。罗姓学生资质较笨,记忆力弱,更是乡下人所说“捶糯草一样”,打得青红遍体,竟至中途辍学。

  陈作新为了琢磨李继芳快些成材,夜深还罚他跪着读书。李继芳忍无可忍,侦知先生已经睡熟,便摸黑夜逃走了。陈作新发现学生由学堂里失踪,感觉自己责任重大,亲自同着李家派出寻访的人,四出寻找,寻了一整天,毫无消息。大家认为黑夜出外,可能失足落水,在附近塘坝中打捞,也无一点踪影。失踪的第三天傍晚,李继芳才被一个农民将他护送到他的外祖家中。原来李继芳逃往离他家八九里外一个农家的草礁(乡下在收割禾稻之后,将草堆积成山名曰“草礁”)中躲了两天,被农民发现了,要送他回家,李继芳说:“我是由学堂里逃出来的,回家必定会被先生打死,我宁肯在外面讨饭,决不回家。”农民再三劝他,他说:“我只能到外祖家去。”农民就把他护送到了他的外祖家中。陈作新经此次事故之后,对李继芳的管教大大放宽了,而且戒酒戒怒,因而平安地教完了这一年馆。

  在考试中的波折和思想上的转变

  陈作新在青少年时代,是专攻八股和词章的。他受了当时社会风尚的引诱,无例外地成了一个醉心于“日绕龙鳞识圣颜”的人。据他自己说:从十四岁起就去赶考,应过六次小考,仅仅“挑了”(被挑选作为备取)一次;但在外县替人作枪手五次,有三次获售,曾先后得到三百多两银子的报酬。后来,花了几十两银子捐得一个监生去观场,这一次的文章,自己觉得十分得意,朋友也为他预贺,满以为必定高中,榜发,不幸“名落孙山”。后来,知道他的文章曾经“出房”(阅卷的房师把他的卷子呈荐于主考),只得怨恨时运不济,命途多舛!被额满见遗,遂决定“弃文就武”。

  当陈作新投考湖南将弁学堂的时候,总办俞明颐升坐公案点名,唱名人高唱:“陈竞存!”陈作新身穿一件酱色宁绸镶有青缎五云的得胜马褂(清末新军军官一种制服),左右袖各有金边(表示官阶的)三道,足登快靴,自提笔墨袋,走到公案前应一声“到”(笔者当年还是一个毛孩子,因送业师马剑辉先生去赴考,在旁亲眼看见,心中很羡慕他的英俊)。而俞总办却将眼睛扫视着老陈的全身,随将笔在陈的名上另加一点。等到出场,我将所见告诉马先生,马先生说:“你眼见总办看他时,是否带有笑容?”我说:“似乎很庄严。”马先生说:“这就吉凶莫测。”结果,陈又落选。据说后来陈进入兵目学堂,还是另凭八行书的效力。

  陈作新青少年时代所读的书,大都是赶考用的诗文之类,如《各省魁元闱墨大全》、《乡宝船》等,总想在“摩元得元,摩魁得魁”的揣摩中,收得“青云得路”的效果。据说,辛丑年他在贺家教书时,看到贺家藏书中有袁子才的《小仓山房全集》、《吴梅村全集》和《龚定盦全集》以后,诗文的意境才走入性灵奔放的大道。尤其是在李芳生家教书时,看到李家藏书中的王夫之的《船山遗书》、黄梨洲的《宋元学案》《明儒学案》、魏源的《海国图志》等书,开始对于世界的寥阔、文章的经世有所领悟。彭梅生为了在长沙东长街创立“国民教育阅书处”,邀约陈作新做助手,陈又趁此机会,看到了许多翻译的新书。陈很聪明,后来的思想转变,都是由于他所积新知的逐步发展。自《猛回头》、《洞庭波》、《黄帝魂》一类鼓吹革命的小册子在长沙秘密流行后,陈更欣喜若狂,到处宣传,变成了禁书的义务推销员。同盟会机关刊物《民报》传到湖南,陈从头至尾,读得滚瓜烂熟,见人就一段一篇的背诵,所以许多人都以为他必是同盟会的重要人物。

  陈作新是一个“个人英雄主义”色彩最浓的人,在治学方面,读书庞杂,知识日新月异。他之由醉心科举转变到搞时务、参加自立军和民主革命,都是有线索可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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