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谁是陕西辛亥革命首义的主角

　　陕西辛亥革命首义，是指一九一一年辛亥年陕西新军在西安的起义。陕西新军在西安的起义，主要是钱鼎策划、发动、组织并与张凤翙共同指挥的起义。陕西新军首义成功后，井勿幕策动了渭北各县积极响应，数日之间，全省相继光复。陕西是最早响应武昌首义的省份之一，是辛亥革命独立各省中坚持军事斗争时间最长的省份。陕西辛亥革命为北方各省起义树立了榜样，有力地支持了武昌首义，给清王朝在政治、军事方面以沉重打击，加速了清王朝的覆亡。其历史地位和意义仅次于武昌首义。

　　在陕西辛亥首义中，钱鼎、张凤翙、井勿幕三人，无疑都是革命功臣。但是，在他们三人中，究竟谁是陕西辛亥首义中的主角呢？一百多年来,说井勿幕是主角似乎已成定论，但也不乏异议之声。

　　一九零五年冬季，井勿幕被孙中山任命为同盟会陕西支部长，回陕发展同盟会会员，在省内最早创建了同盟会组织，秘密开展反清革命活动。陕西辛亥首义的第四天，井勿幕在三原响应省城起义，陕西省军政府任命其为陕北安抚招讨使。反段（其瑞）倒陈（树藩）阶段，于右任任陕西靖国军总司令，井勿幕任总指挥。一九一八年井勿幕遇难，于右任含泪呈文上报广州大元帅府，经国民党中常会决议，将勿幕生平事迹，宣付国民党党史委员会立传，并由国民政府明令褒扬，追赠为陆军中将衔，孙中山称井勿幕为“后起之秀”、“西北革命巨柱”。著名学者章太炎撰写《井勿幕墓志铭》。一九四五年十二月，纪念井勿幕遇难二十七周年，国民政府派监察院院长于右任专程来陕主持，将井勿幕灵柩由蒲城迁至西安革命公园内，举行公祭，同时在三原县举行“三原各界公祭井勿幕先生纪念大会”，会毕，移灵于西安南郊少陵原，并拨款购地十二亩，建立陵园，树立墓碑，举行隆重地安葬仪式，并在路口树立蒋介石题字的“追赠陆军上将井勿幕先生之墓”的大型石牌坊。又经于右任提议、陕西省政府决定，将井勿幕居住过的西安四府街改名为“井上将街”，将四府街南端的小南门命名为“勿幕门”。王陆一主编并经于右任审定出版的《西北革命史征》一书的《人物纪传》中，井勿幕排在第一名，钱鼎排第二名，郭希仁排第三名，张凤翙排第四名。总之，井勿幕受尽各种殊荣，受到备极尊祟。

　　钱鼎、张凤翙、井勿幕在陕西辛亥首义的历史中究竟怎样定位呢？笔者认为，本着对历史的尊重和负责、对革命先驱的尊重和负责以及对井勿幕本人的尊重和负责的态度，必须把史实搞清楚，一切以史实为依据。我们从现有的史料来看，陕西辛亥革命史实的疑点多多，有关井勿幕史料的疑点也不少。特别是在一些研究、绍介和纪念的文章中，一些人尽罔顾历史，凭空编造一些虚假事实，添加一些不真实的东西，有的人不研究、不考证，不负责任的引用这些假材料，造成很坏的影响。笔者写这篇文章，就是想把戴在井勿幕头上一些不真实的称谓和虚假史实纠正过来，还陕西辛亥革命历史的真面目，还一个真实的井勿幕给世人。只有这样，才能对他们三人在陕西辛亥首义中的地位和作用，进行客观公正的评价和定位。本文主要从以下六个方面做些探讨。

　　一、井勿幕与钱鼎

　　胡景通、严佐民在《井勿幕传略》中说：“一九零六年春，井勿幕在井崧生的帮助下，奔走渭北各地，秘密活动，数月间就发展了同盟会员吴宝三、张拜云、郭希仁、钱定三等三十余人（张凤翙等军界人事，另行加入日知会），在三原北极宫召开同盟会人员全体会议，创建了同盟会陕西支部，奠定了同盟会在陕西活动的基础”。在这段文字中，说钱定三（即钱鼎）在一九零六年时，即被井勿幕发展成为同盟会员的，并且参加了陕西同盟会人员第一次全体会议。还说郭希仁也是零六年加入同盟会的，也参加了陕同盟会第一次会议。上述史实的来源没有说明，费尽周折也查不出史实的来源，使人难以相信。我们没有考证这三十余名同盟会会员是否一一属实，但钱鼎、郭希仁此时尚未加入同盟会，也没有参加陕西第一次全体同盟会会员的会议，这是有第一手材料可资证明的事实，那么钱鼎、郭希仁加入同盟会的事就不能记在井勿幕业绩的名下。关于张凤翙是否加入日知会的事，更与井勿幕毫无关系，且一并记在井勿幕功绩的名下，有欠妥当。

　　钱鼎是在保定陆军学堂上学时加入同盟会的，这一史实有他的同学、同乡好友作证。张钫是钱鼎在西安陆军小学、保定陆军速成学堂的同学，是一起参加陕西新军任初级军官的。张钫在《钱鼎、万炳南两副大统领之死》、《张凤翙事略》两文中都说钱鼎是在保定陆军速成学堂加入同盟会的。黄统是钱鼎的同乡好友 ，他在《感旧吟》中说：“河北郭瑞圃先生亦有助于陕同盟会。定三回陕与同盟会友人交识，尚系郭为介绍。盖定三在保入同盟会识郭，郭来陕，先识仲三、希仁，故得其联络也”。张钫、黄统都是在保定加入同盟会的，他俩都证实钱鼎在保定加入同盟会，其证词应该是可靠的。又郭希仁在其《从戎纪略》中说：“己酉（1909年）入咨议局后，始由陈会亭、景梅九介绍入同盟会。”这是自证。又据刘允丞先生《郭希仁先生事略》一文说 ：希仁入同盟会的时间为“宣统元年”。1909年11月，陕西咨议局成立，郭被推为副议长。同年冬，郭由陈会亭、景梅久介绍加入中国同盟会。上述事实说明，钱鼎、郭希仁一九零六年春由井勿幕介绍加入同盟会并参加了陕西同盟会第一次会议的事实并不属实，也就是说，钱鼎、郭希仁入同盟会与井勿幕无关。由此看出，胡景通、严佐民著《井勿幕传略》中，记述钱鼎、郭希仁在1906年由井勿幕介绍加入同盟会并参加了陕西同盟会第一次会议严重失实。

　　在保定陆军速成学堂期间，钱鼎不仅加入了同盟会，还发起创建了陆军同学会、醒狮社、同胞社等组织，这几个组织的纲领与同盟会相仿。且钱鼎待人谦和，远见卓识，平时沉思少语，但论说国事，却说理透辟，常常令同仁折服，故而被同胞社成员选为社长，在同胞社的活动中，充分显示了他的领导才能，受到各省学员的推重。当时同胞社的活动影响很大，大多数成员都成为各省辛亥革命的中坚力量。在陆军同学会中，他和张钫分任陕西同学会的会长和副会长。一九零九年春季，钱鼎和陕西同学会的学员在保定陆军学堂毕业，全部回到陕西，在秋季被分配到陕西新军中担任初级军官，他们利用在部队中担任的职务之便，积极宣传革命思想，并联络哥老会，运动新军，成为陕西辛亥革命的一支非常重要的力量。王陆一在其主编的《西北革命史征》中说：“西北革命系统有三：一为陆军学会，一为同盟会陕支部，一为哥老会”。王陆一所说的陆军学会，就是以钱鼎、张钫为首的陕西陆军同学会，他和以井勿幕、郭希仁为首的同盟会陕支部、以万炳南、张云山为首的哥老会，是陕西辛亥革命中并列的三大革命组织。显而易见，陆军学会排在最显著的第一位。据此看，时陕西革命组织，并非只有井勿幕、郭希仁领导的同盟会陕支部一个组织，还有陕西陆军同学会、哥老会两个组织。特别是以钱鼎、张钫为首的、以各军校加入同盟会的会员为核心成员的陕西陆军同学会的全体会员，全担任着陕西新军的大部分中、下级军官，他们在新军中，充分利用军官的身份，积极宣传革命思想，联络哥老会， 团结进步军官，孤立反动军官，架空忠于满清的高级军官，很快掌握了新军，成功地发动了武装起义。钱鼎与井勿幕之间的关系，是两个革命组织领导之间的关系，他俩来往可能密切，但并非上下级关系。有些文章说：井勿幕“倚定三（钱鼎，字定三）为左右手。”这种措辞，有歪曲史实之嫌，和抬高井勿幕、压低钱鼎之故意。

　　胡景通、严佐民在《井勿幕传略》中还说：井勿幕在1906年12月由日本回国，“推钱定三、胡景翼（笠僧）为运动新军的中间干部。”其说法有欠妥当。前文据实述过，钱鼎是1909年春季从保定军校毕业，秋季才报到陕西新军的，钱鼎联络新军中哥老会的时间是在1910年春季，陕西常备军改编为陆军混成协是一九零九春季才完成的，此时才称为“新军”。据上情况，何来1906年底就有井勿幕推钱鼎“为运动新军的中间干部”呢？陕西辛亥革命所有参加者的回忆文章，均未提供井勿幕派钱鼎运动新军的第一手证据，况井、钱二人是两个革命组织的头头，并无统属关系，故而井勿幕1906年底，派钱鼎“运动新军”的说法不能成立。

　　钱鼎是从保定陆军学堂毕业后回陕的，没有领袖的派遣，遇难后也没有受到孙中山或蒋介石的褒扬和追赠的军阶，只是陕西省军政府举行了公祭大会，会后由钱氏家族草葬，国民政府没有正式安葬，更没有名人撰写碑文纪念这位民主革命的先驱，又无后人祭奠，长期遭受冷遇，不少志士仁人心中感到不安、不甘和不平。解放以后，钱鼎这位民主革命的战士，受到各级党委和政府的重视，陕西省志、西安市志、安康和渭南地区志以及白河县志都为其立传，彪炳钱鼎在陕西辛亥革命中的不朽功绩，全国各种版本的《通志》和《陕西通志》对钱鼎都作了重点记述和正式定论。辛亥百年纪念时，陕西出版集团三秦出版社，还出版了《钱鼎与陕西辛亥革命》一书，富平县政府还为钱鼎的陵墓立碑保护，举行纪念大会，钱鼎精神值得我们永远纪念。钱鼎烈士永垂不朽。

　　二、井勿幕与张凤翙

　　张凤翙，字翔初（亦作翔楚).在陕西武备学堂读书未毕业，即被陆军部选送日本士官学校骑兵科学习。在留日期间，加入同盟会，据说，张凤翙不久就把会员证烧掉。一九零九年毕业回陕，被充新军混成协参军官兼代第二标第一营管带，在讲堂和操练时经常与全协官兵接觸，受到官兵的好评与爱戴。但他一直没有参加革命活动。张凤翙、井勿幕在陕西辛亥革命爆发以前，他们之间是否发生什么交往，没有见到任何依据。陕西举义的前一天（即一九一一年十月二十一日）晚上，经过钱鼎、张钫的动员，凤翙答应参加武装起义，第二天（即二十二日）上午，根据钱鼎的提议，被起义人员推举担任起义军总指挥，与钱鼎共同率先举起了义旗，领导和指挥了陕西新军的武装首义，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陕西举义。起义之前，张凤翙与井勿幕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资料的说明。起义之后，张凤翙是军政府的领导者，井勿幕是他治下的一个安抚招讨使，他俩共事合作中，逐渐产生龃龉甚至争权夺利，互相排斥，他们之间勾心斗角多于相互支持，起义军内部大多数人都知晓。

　　三、井勿幕与哥老会

　　陕西新军中哥老会成员占半数以上，陕西辛亥首义队伍中十之八九是哥老会成员，可以说，如果没有新军中哥老会的参加，陕西辛亥首义的成功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联络沟通哥老会共同起义，意义十分重大。

　　据史料记载，一九零六年春，陕西同盟会在三原北极宫召开第一次同盟会员全体会议，高又明在《如是我见我知录》记载说，“惟时井君之意，在扩大范围，并联络有实力之三合会及刀客等，因此时一般同志，多系读书人，深恶彼会党中人之行为，不屑与为伍。众情反对之下，井君未再多言，乃分嘱各同志，如以力之所能做到处，极尽宣传曁筹款-------等事宜”。我们从上述记载中可以看出，井勿幕当时只计划联络“三合会”及刀客，并未看好哥老会，只字未提联络哥老会事宜。

　　一九零七年重阳节公祭黄陵，被许多史料称为井勿幕联络会党的佐证之一，据高又明在《如是我见我知录》一文中记载，会党中仅有“三合会”首领吴虚白参加，并未有哥老会、刀客成员参加。

　　一九一零年春，井勿幕受孙中山密令由沪回陕，起义由西北入手。在柏氏花园开会二十余日，仿三合会做法，草拟会章、党人通讯方法，问答术语，确定联络军内哥老会问题。会后，除李仲三到朝邑联络刀客严飞龙、胡景翼到新军联络哥老会成员外，其他少有做联络工作的。井勿幕似对联络三合会、慕亲会更感兴趣，与俩会头目过从甚密。这时，新军中从保定陆军学堂回陕的同盟会员、同学会员，已经开始了联络发动新军中哥老会的工作。这件事正如朱叙五、党自新在《陕西辛亥革命回忆》中说：“钱鼎、张宝麟既是同盟会员，又是哥老会哥弟，进行联系，当然更为便利，而且钱鼎是有革命热情而激进的人，经过多方面的宣传活动， 在两三个月时间中 ，就把各营队哥老会的头目人都说服了，愿意接受同盟会所提出的‘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地权’的主张，并愿跟着党人们干。为了更好的巩固这个基础，决定（一九一零年）六月初三日在大雁塔举行联盟宣誓大集会，那一天共到三十余人，同盟会的重要人物和陆军中哥老会头目人都参加了会，即人所称道的‘三十六兄弟歃血联盟’”，从而巩固了同盟会与哥老会的团结，为辛亥武装起义奠定了基础。以上事实说明，在联络新军哥老会方面，陕同盟会做了一定工作，但起决定作用的工作是保定陆军学堂回陕的钱鼎、张宝麟。

　　又据胡景通、严佐民《井勿幕传略》记载：一九一零年六月，“他（井勿幕）和邹子良、郭希仁、张云山、王荣鎭等人集会于小雁塔，商讨起义事宜”。经查未见到这次会议的史料。所谓会议参加者郭希仁在其《从戎纪略》一书中也未提及这次会议。《井勿幕传略》又载：“一九一一年五月，（井勿幕）与张云山、万炳南等密谋，准备大举”。此说来源，亦无证据。这两次与哥老会首领的密谋，如果属实，怎会没有与会者的只言片语呢？为啥查无实据呢？没有证据支撑的事实就不能承认其为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