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革命在上海

　　中国历史学界讲辛亥革命时期，一般指义和团运动以后到1913年二次革命失败这段时期。在这之前，1894年孙中山先生创立兴中会，明确了武装推翻清政府的革命道路，发动了两次武装起义，因此，孙中山被称为中国民主革命的先行者。我们谈上海与辛亥革命的关系，主要集中在1900年至1913年二次革命失败这段时间。我在这里仅就在上海发生的一些辛亥革命中的大事作一简单介绍。

　　一、中国第一“国会”

　　孙中山在1895年广州起义失败后，经欧洲流亡日本，与保皇会梁启超等人联络，意在联合起来一起革命。梁启超曾一度为之感动，双方联合起来，在国内联络会党积极准备起义。但由于康有为的反对，双方分道扬鏣。1900年义和团运动走向高潮，帝国主义国家联合出兵干涉，清王朝统治摇摇欲坠。康有为等人指令唐才常等在长江流域积极准备发动勤王起事，而孙中山则在广东发动惠州起义。上海最初就是保皇党人勤王起事的政治中心。

　　我们知道，在1899年，慈禧太后立“大阿哥”，准备废立光绪帝。保皇党人搞勤王起事，就是为了保护光绪帝的皇帝地位。但是，这次勤王起事，并不是戊戌变法时期维新党人“杀禄锢后”计划的重演，而是带有君主立宪倾向的武装暴动。

　　为了进行勤王起事，由唐才常进行军事准备的同时，保皇党人在上海成立自立会，并产生了所谓的“国会”，由这个“国会”推举光绪为皇帝。1900年7月26日，唐才常在上海召集所谓“国会”，参加者有容闳、严复、文廷式、马良、戢翼翚、章太炎等八十余人。会议推容闳为会长，严复为副会长，唐才常为总干事，揭明宗旨为：一、不认通匪矫诏之伪政府；二、联络外交；三、平定内乱；四、保全中国自主；五、推广支那未来之文明进化，定名为中国议会。这里的“通匪”指清政府顽固派勾结义和团，“矫诏”指清政府发出的命令不是光绪帝的真诏，而是“伪诏”，以此否定清政府统治的合法性。为恢复光绪帝的实权，重组政府，由唐才常担任自立军总司令，分五路定于8月9日在湖北、安徽等地发动起义。不料由于康梁在海外筹措的大量捐款迟迟未到，起义不能同时发动，很快失败，唐才常也被捕牺牲。

　　参加上海国会的人员十分复杂，宗旨、动机各异。保皇党人和一部分失意的帝党分子旨在恢复光绪帝的实权，而一些爱国知识分子则以为可以通过武装起义推翻清政府，光绪帝如日本天皇地位，政府则由议会产生。所以当唐才常等人正式揭明讨贼勤王宗旨以后，他们便立即发现上当。吴禄贞、章太炎、秦力山、毕永年等人无不立即与保皇党人决裂，走上了革命道路。

　　这个中国议会的开会地点，过去认为是在上海的张园，实际上是在愚园。据孙宝瑄《日益斋日记》（戊戌变法资料丛刊一，第540页）记载：七月一日（7月26日）　是日上海同志八十余人，大会于愚园之南新厅，群以次列坐北向。浩吾权充主席，宣读今日联会之意……。令大众以为然者举手，举手者过半，议遂定。乃投票公举正副会长，令人各以小纸自书心中所欲举之正副姓名，交书记者。书记收齐点数，凡举正会长以举容纯甫为最多，计四十二人；举副会长以严又陵为最多，计十五人。于是容、严二公入座。容公向大众宣讲宗旨，声如洪钟。在会人意气奋发，鼓掌雷动。

　　愚园在静安寺路西首赫德路（今常德路）８号。此处在光绪初年建过一个小花园，园中有一小洋楼，因取静安寺涌泉之水煮茶揽客，故名品泉楼。1890年寓沪宁波商人张某购下产权，易名愚园，以后二十年多中五易其主，镇海叶氏、阳湖刘氏先后经营过。

　　二、苏报案

　　《苏报》于1896年创刊于上海公共租界内，位于棋盘街（位置在今天的福州路20号一带，原建筑已经不存在了。）1898年为陈范购得。1902年冬，南洋公学学生发生退学风潮，成立爱国学社，与《苏报》互相支持，言论日趋激烈，倡言革命，公开介绍邹容的《革命军》，发表章太炎直骂光绪为“载湉小丑”的文章，清政府遂照会租界当局指名逮捕蔡元培、章太炎和陈范等人。租界当局抓捕了章太炎，邹容后自投入狱。7月15日，英租界会审公廨审讯章太炎、邹容等人。清政府在自己的领土上在租界法庭上与臣民打官司，充分暴露了它的腐朽与无能，在全国人民面前丢尽了脸。清政府原拟将章、邹二人引渡到南京，置于死地。但租界当局不愿放弃租界作为“国中之国”的地位，同时也慑于中国人民的反对，拒绝了清政府的引渡要求，拖到第二年5月才正式宣判，章太炎监禁三年，邹容监禁两年。但邹容在监禁刑期将满前两个多月，死在了狱中，外界猜测是被毒死的。监禁章太炎、邹容的地方，是当时的工部局警务处监狱，也就是今天的提篮桥监狱。邹容死后，数百人在愚园召开了隆重的追悼会。邹容遗体葬在华泾镇，民国以后修墓立碑，现位于该镇建华村。

　　《苏报》案的发生，震动了国内的舆论界，推动了革命思潮的传播，使许多爱国青年走上了革命道路。

　　三、同盟会中部总会与《民立报》

　　1905年孙中山、黄兴等在日本东京成立同盟会，把全国革命工作的重点放在策动两广武装起义上，先后发动十次起义，但都不幸失败了。两湖江浙一带的同盟会骨干认为孙中山他们忽视了条件更好的中部地区的工作。广州黄花岗起义失败后，孙中山前往美洲，向华侨募款，以图再举。东京总部一时无人领导。宋教仁、谭人凤、陈其美等人于7月在上海湖州旅沪公学（今浙江北路61号）开会，决定成立同盟会中部总会，重点策动长江中下游地区的武装起义。武昌起义之前，湖北新军中的两大革命团体共进会和文学社，就是在中部总会的推动下实现大联合，成立了统一的起义领导机关，加速了武昌起义的发动。

　　同盟会中部总会成立以后，《民立报》成为中部总会的机关报。《民立报》的前身是《民呼日报》和《民吁日报》。《民呼日报》创刊于1909年（宣统元年）5月15日，9月8日被查封。《民吁日报》于1909年10月3日创刊，11月19日被封。这两份报纸存在时间都很短。《民立报》于1910年10月11日创办，报馆设在望平街（今山东中路一带），由于及时报道武昌起义和各省响应的消息，具有很大的影响。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后，《民立报》的编辑和作者团队中，于右任出任交通次长，景耀月任教育次长，吕志伊任司法次长，马君武任实业次长，宋教仁任法制局局长。

　　四、上海起义与沪军都督府

　　辛亥上海起义的发动，原定方案是在《民立报》馆由宋教仁、陈其美、沈缦云、李平书等人开会决定的，定于9月2日发动。主要借重商团、救火会和警察的力量。清方制造局总办张士珩指挥炮队营及巡营兵等加强戒备，准备对付革命党人。因此攻打制造局成为上海起义的关键。

　　在革命党人正在积极准备起义的时候，突然有一支青帮力量主动要求充当敢死队。这支敢死队的情况大致是这样的。扬州的徐宝山帮会在1900年充当清政府鹰犬以后，也乘机打击其他帮派。曾国璋的帮会无法在江北立足，便到上海发展。曾国璋后来逃到湖北，被捕处死，他的“当家老三”刘福彪在租界收所谓“保护费”，被租界当局抓了起来。这支帮会群龙无首，陷于涣散。刘福彪出狱之后，这支帮会重新聚合，正在寻找出路。这时武昌起义已经爆发，他们发现了革命党人张承槱，便主动接洽联系，愿充敢死队。张向于右任、陈其美汇报之后，正苦于缺乏自己直接掌握的军事力量的陈其美大喜过望，便率领这支几十个人的敢死队于9月4日攻打制造局，拉开了上海武装起义的序幕。关于陈其美，有人说他是青帮“大字辈”，还找不到直接的证据。因为陈其美在上海起义时突然拉起这么一支青帮敢死队，引起外间猜测，以致“三人成虎”也未可定。敢死队攻打制造局，伤亡惨重，陈其美被捕，商团紧急出动，攻下了制造局，救出了陈其美。光复会的李燮和则联络军警光复了闸北和吴淞。

　　上海起义发动，陈其美虽立首功，但无论名望还是实力，都无法与拥有商团的李平书和得到军警支持的光复会领导人李燮和抗衡。在上海商会、商团、救火会等在旧海防厅（位于小东门内）召开的组织新政府会议上，李燮和未到会，议推李平书为民政长、陈其美为军政长，刘福彪突然拔枪威胁（有的说举炸弹），非举陈其美为沪军都督不可。面对这种流氓手段，大家束手无策，只得鼓掌通过。沪军都督府成立后，刘福彪由敢死队长升任司令，其他一些帮会势力主要安排在谍报科，科长就由青帮大字辈应夔丞担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