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人凤与护法运动（下）(4)

　　谭人凤经广州，于7月17日抵福建诏安。谭人凤一入闽境，立即被福建督军李厚基侦知，并引起其恐慌，连忙报告北洋政府：“据报，谭人凤以调停南军意见为名，已于筱日行抵诏安，不日即至漳州。除派员侦察有无别项举动，随时报告外，谨先电闻。”

　　谭人凤抵漳州后，立即积极做各方面的协调工作，成效显著。加之，宋渊源、杨持平、许卓然、林祖密等人在“闽南军事件”发生后曾分别向军政府政务会议和孙中山“告状”。对此，孙中山也高度重视，一方面要求陈炯明“按其情节，量为处置，总期于事实不生窒碍，并持以宽大之度为要”，另一方面又致电杨持平、许卓然、林祖密等人指出：“方今国事艰危，群奸当道，吾诸同志任重致远，责任至巨，若不群策群力，何以肃清大难？……望兄等此后一切商榷进行，协同救国，庶以尽吾党之天职。”并告宋渊源“本互让之精神，以谋扶持之道”，与陈炯明“协筹善后”。广州军政府总裁林葆怿也派员前来疏通。由于有各方面的重视和支持，再经谭人凤亲自奔赴当地调停各方，闽南各护法军皆以大局为重，捐弃嫌隙，矛盾和冲突逐步化解。

　　谭人凤不辞辛劳、不顾安危，三赴粤闽，调处各护法军队之间矛盾，支持护法战争深入开展的义举，粤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1920年4月，谭人凤逝世后，广东梅县人罗世彝（南社会员）曾题写《挽谭人凤》联，对谭人凤三赴粤闽支持护法战争的义举作了充分肯定和高度评价：

　　事成公去，事败公来，只手斡乾坤，禾黍当场多感慨；

　　邦乱不居，邦危不入，大名匪漩侠，江湖满地哭英雄。

　　四、反对议和

　　1918年3月，北洋军进占长沙后，段祺瑞乘势复职，任命毫无战功的皖系军阀张敬尧为湖南督军兼省长，致使自以为对北洋军“南征”贡献最大的直系军阀曹锟、吴佩孚为之愤愤不平，遂萌发不愿继续为皖系军阀打天下之意，因而对继续南进表示消极。6月，吴佩孚与湖南护法军订立停战协定。8月21日，吴佩孚又联络冯玉祥、张宗昌等直系军官通电，主张罢兵言和。既然北方参战主力部队指挥者吴佩孚不愿再进兵，南北战事实际上就停顿下来了。

　　对于北洋政府来说，1918年还是大总统的选举之年。袁世凯于1913年10月10日正式就任总统，当时规定总统任期为五年。袁死后，黎元洪、冯国璋先后出任总统和代总统，但都算在袁的任期之内。因此新一任总统须于1918年10月10日之前选定，10月10日就职。

　　为了排斥冯国璋，操纵新国会选举，段祺瑞指挥心腹王揖唐等人组织安福俱乐部(因会址在北京西单安福胡同而得名)，并通过安福俱乐部以金钱贿赂收买政客操纵选举，从而获得新一届国会的384个议席，占国会两院全部议席的81.36％。由于此次国会议员选举为安福俱乐部操纵，安福系议员又占绝对多数，所以史称这届国会为“安福国会”。8月12日，安福国会在北京开幕，选举梁士诒为参议院议长，朱启钤为副议长；选举王揖唐为众议院议长，刘恩格为副议长。9月4日，新总统选举开始。由于冯国璋、段祺瑞相持不下，两面讨好的徐世昌因“本非西南深恶痛绝之武人，且又德望兼全为众口所推戴, 而其主张素倾向于和平方面”,加之其“在野之时，处政局杌臬之中即具有调停人物之资望”，遂于9月4日被安福国会选举为大总统。

　　10月10日，徐世昌就职后，即解除段祺瑞国务总理一职，由钱能训暂代。徐世昌进士出身，曾入翰林院，惯于讲究政治妥协，反对武人政治，主张以和平、统一、发展原则治国。因此，他上任后即发布命令表示，希望“邦人君子，戮力同心，幡然改图，共销兵革，先以固国家之元气，次以图政策之推行”。他的这些主张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响应。10月23日，社会名流熊希龄、张謇、蔡元培等发起成立“平和期成会”。10月29日，王士珍、张绍曾、周学熙、张耀曾等为总代表又发起成立“全国和平联合会”。加之此时历时4年多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也接近尾声，因此，一时间，中国大地上呈现着一派和平的景象。

　　来自北方和社会上的一片议和之声，不能不影响到在广州的护法军政府。因此，在军政府内部，对于战与和的问题也就有了不同的看法。当时有人对这种情况有如下分析：“军府国务会议，和战之争，颇同水火。主和者为岑云老(岑春煊)，主战者为李协公(李烈钧)。二人几在议场上决裂。现协公已告病，暂不列席。其他，莫日初(莫荣新)为岑、陆(荣廷)统系人，自然与岑一致。伍秩老（伍廷芳）则不负责任，一切皆委之主席，其子伍朝枢，为和议奔走耳。林阅卿(林葆怿)袖手旁观，无所可否。国会方面，以徐世昌受非法伪职，力请军府下讨伐令。惟岑主席则答谓：事属军事范围，非国会所宜过问，故国会中甚目军府几投降机关者。感情恶劣，可想见矣。”而此时孙中山在军政府的代表徐谦对军政府内部的和议主张也未表示反对。这样，军政府内部主和的意见似乎占了上风，因此影响到护法战略的部署和战役的执行。

　　对此，当时正在漳州协助陈炯明并一直关注护法战争进行的谭人凤看在眼里，急在心里。11月11日，谭人凤径电广州参众两院，坚决反对议和，并要求国会督促军政府支持陈炯明继续进行护法战争。他指出：“近日徐氏登台，各报登载，当道中人主张以法律迁就政治。谣言蜚语，虽不足凭，然陈君竞存转战入闽，不予维持，反事抨击，断绝后方接挤，空予联军司令职衔，似亦不无可议。两院当可进言，维持国会为最高机关，法律为国家要素。经年争战，抛掷无限身家性命，专在此点。今若听一二野心家饵取虚荣，再误三误，国将不国，能无寒心?天下事在人为，尚望坚持，毋负代表之资格。”

　　对于谭人凤反对言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立场，两院议长均表示赞赏。参议院议长林森复电表示：“国会同人，一息尚存，此志不懈。”众议院议长吴景濂也复电表示：“徐世昌僭窃权位，毁弃《约法》，固已罪不容诛。近复号召党徒，伪言和平，借遂私谋，曾经军府及两院同人，迭电严辟，当邀亮鉴。可知以法律迁就政治之谈，无足凭信也。至竞公事，已经各方疏通，议有办法，此后当尽力之所及，设法维持，以免有后顾之忧。”

　　接读广州国会两议长的复电，知悉他们护法意志未曾衰减，谭人凤心里稍感慰藉，因此又致电广州军政府，详细分析国内大势与和战之利弊，以坚定其护法之志。电文如下：

　　军府改组，万民其瞻。护法宣言，词严义正，逖听钦迟。徐氏攘权，政局一变，人心厌乱，政客投机，和平之声弥漫全国，纷纷建议，趋向群迷，瞻念前途，不寒而慓。未审军府究何主张。主和乎？辛亥一役，宣统退位；丙辰一役，袁氏云亡，犹得曰目的已消。今则法与非法争，苟且偷安，何名借口。以护法始，以屈辱终，不为一己羞，当虑中外笑。堂堂正义，衮衮诸公，想不出此。主战乎?湘桂停战待和，滇蜀持满不发，陕军虽闻猛进，虚实难详。环顾今日，所恃壮军府声威者，厥惟粤军。陈君竞存，转战入闽，再接再厉，福州未下，督办突然取消，闽省公民，惟举联军司令，电达钧座，亦未准予所请，前途难收统一之效，后顾且有绝粮之忧，坐失机宜，国魂奚托?就西南大势论，龙（济光）穷于粤，刘（存厚）逐于川，赣有李（烈钧）可策进，闽有陈（炯明）可任联帅，浙有吕（公望）负乡望，陕有滇为后援，湘、桂、蜀、黔可以合图武汉。捐除同床异梦之思，勉图一劳永逸之计，天下事尚有为。望军府迅断戎机，毋贻后祸。

　　就在南方还在为和与战的问题举棋不定之际，北方的徐世昌却进一步加快了议和步伐。11月15日和16日，徐世昌召集北洋各省督军及其代表暨全体国务员、参战督办段祺瑞等在北京会议，最终达成了“如南方不提苛刻条件(即最低限度不废除北方国会与总统——引者)，一致赞成和平统一方针”的共识。据此，徐世昌16日发布命令，饬令“所有前方在事各军队，务当即日罢战，一律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