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潜、赵恒惕驱逐谭延闿和李仲麟等之死(2)

辛亥革命网 2018-07-24 09:57 来源:湖南文史资料选辑第1集 作者:姚大慈 查看:

一九二〇年冬,孙中山先生在上海策动驱逐盘踞广东之桂系已相当成熟。时程颂老(程潜)亦在上海,为中山先生所倚重,中山先生欲取得湖南为将来北伐出师之便利,乃以湖南事属之颂老。

  赵恒惕以刚刚登台,即遭四团闹饷,将其吓往美国领事馆,心中甚为愤愤。谭系诸人则将四团闹饷加油添酱,作为诬陷我们阴谋倒赵之绝好资料,又遇事造谣,无所不至,以媒孽于赵及其左右之前,甚至第一师团长瞿维臧请醴陵人吃了一餐腊菜、我们请耿毅(字荷生、天津人,与程、赵诸人俱日本士官同学友好,自李烈钧处来长沙)吃了两餐便饭、谭系诸人竟指为我们连开了三次秘密会议,计划倒赵之事(此节系我们到了广东之后,有自湖南来者举以相告,我们始知之,当时乃在梦中也)。赵恒惕乃决计消灭李、张、郭三部,并屠杀我们。于是张辉瓒又在湘潭召集五区联防会议,提出一个屠杀名单,请会上通过;经诸人删去一部分,尚存四十余人(此系我们到广东后,有衡山谢某者,曾经代表某区司令参加会议,对我们所谈),送交赵恒惕。或云赵恒惕删存二十五人(此亦我们到广东后,自湖南来者所说,其人并非亲见,亦系得之传闻)。是时李仲麟来省,尚未回防,张、郭亦留省未去。赵恒惕决定趁此时下手,可以一网打尽。我们自以绝无倒赵之心,但亦知赵对于我们终怀疑忌之意,惟日促李仲麟迅速回防,整饬部队,加意防范,不要来省,有事可派代表。而李口中虽云即去,仍是淡然置之。

  至是,中山先生已驱逐桂系,收复广东,即将前往组织政府矣。忽易枚丞(易象字)自上海突然而来,刚到,即至予家。予见之大骇,曰:“中山先生已收复广东,应已邀颂公前往,兄不随颂公同去,来此何为?”枚丞叹曰:“本如兄言,颂公邀我与王吉占(王恒字)同往,已买好船票三张,定翌日起行。颂公深恐季隽妄自高大,常来长沙,兄等阻止不住,以季隽与我素厚,我的话或较兄等为有效,要我回长沙一趟,坚嘱季隽加意练兵,勿忘记吴光新的榜样(吴光新为皖系将领,统率四师,驻扎汉口,过江赴鄂督王占元之会议,为王所擒,所部四师,群龙无首,尽被王解决,为当时近事),有事可派代表,切勿到省。颂公意在保存湖南一点革命实力,为他日北伐之用。我即仓卒而行,达此任务,即取道上海赴粤。今季隽何在?”予告已来此多日,我们已促之再三,他口去而身不去,昨又下乡回家中一次,今日始来,家兄正与仲庄前去,促其迅速返防,并告以五区联防事。枚丞曰:“我亦即去季隽处,余事以后再谈,我至多不过能留三日。”予曰:“汝挂单已定否?”枚丞曰:“挂在木牌楼三号友人家。”说罢即去。是晚,复来,言:“已晤季隽,坚致颂公之意,力劝其即日回防,勿违众意,轻敌自大;轻敌者必疏,自大者不固,二者皆危道也。今局面未定,卧榻之侧即是敌人,舍其田而不芸,留此何意?季隽矢言:再过两日,决然回防;如再不回,非友也。我的话亦不过如此。”予为之喟然曰:“颂公之戒,震若雷霆;吾兄之言,切于针砭;此公总是来如驰马,去若推车,奈之何哉!”

  李仲庄自醴陵回省后,赵恒惕邀其住于一师师部。予屡促其搬出,仲庄总是迁延。越一日(即易象回湘之第三日,李仲麟决定回防之前一日也),予迫令李仲庄即刻自一师师部搬至予家,另有黄梦蘧(颂老之老秘书)亦同搬来。是晚,叶松鳌请耿荷生吃饭,邀我们作陪,季隽亦在内,易枚丞后至,拉予另坐于一处曰:“局面全未稳定,前途殊可悲观。”正欲详谈,忽程子楷走来,东扯西拉,滔滔不绝,而松鳌已肃客入座。予知易枚丞在外间活动一天,见着许多旧友,适间之言,必有所闻,欲于饭后,请他毕其所说。及饭毕,枚丞匆遽而起曰:“冯天柱约我十点钟谈话,今已过时,必须即去。”说罢即行。予兄弟亦归。是夜,李仲庄、黄梦蘧即宿予家。至夜分二时,先兄适醒,忽闻远处枪声数响,先兄遽呼予与李、黄均起,茫然不知何事,相顾错愕,静待有无枪声继起。其时大约为十二月二十四日夜也。约隔一时许,远处枪声历落四起,我们认为必有非常之事。忽宁督凡来电话云:“叶松鳌已被人枪杀!”先兄问他走开否,他已挂筒。予等至此,知其事与我们大有关系,但深夜亦不能出门,街上必有步哨,只好坐待天明,看可以脱逃否。乃计议觅一暂时躲避处,决定四人分两路从后门而出:予随李仲庄往太平街一个漆铺,系仲庄同学李君家;予时住于犁头后街,去储英园甚近,先兄即挈黄梦蘧往避于储英园友人家。天甫明,予启后门视之,稍远处有一枪兵,正在收哨,街上行人来往如常。入告诸人,可以通行,四人即依前定计划,分途自去。予与李仲庄行抵太平街李家,途中未遇一熟人。是日报载被害者:浏阳门有李仲麟,路边井有叶松鳌,木牌楼有易象,某处有瞿维臧,石落私巷有萧泽源议会西街有张自雄。已而闻张振武、郭步高俱已临时脱险;又闻易象临难时在桌布上题了一首诗。我和李仲庄是晚即宿于李家,翌日,闻我们的朋友多已到山本洋行,于是我们亦去。至山本洋行,则张、郭二人、程子楷、杨源浚、黄梦蘧及先兄均在。闻督凡已临时逃脱,先兄云:昨日早离家行至文运街,将转入储英园时,前面有士兵十余人自文运街跑步而来,知是去犁头后街到我家者;昨已托人到家中探问,据告,我们出门后,不过五分钟,枪兵十余人蜂拥而入,不见一个对象,知已脱逃,在各房搜索一遍而去,亦未往其他各家。翌日,家嫂使人来告,云赵恒惕军法处处长赵广礼来家,将书桌屉子尽行翻阅一遍,抛撒满地,无所得,愤愤而去;临去亢声曰:“脑壳要杀一堆的咧!”予回忆李仲庄如不听予言,比日搬至余家,则已为一师师部之鬼;先兄如不于深夜适醒,得闻枪声,懵然睡至天明,则予等四人同为犁头后街之鬼;枚丞如不来,或不三日而去,不致为木牌楼之鬼。在险者偏得出险,不在险者偏来涉险,是孰使之然哉?然予于枚丞,有余痛焉!人传其被害时,兵士将其自床上曳下,云奉令来执行枪决;枚丞知不可抗,请写几个字,兵士不许,再三要求,始允之;枚丞即于桌布上题诗云:

  天外飞来事可惊,丹心一片付浮沉。

  爱乡爱国都成梦,□□□□未了因。

  末句四字不甚可辨,因士兵再三催促,仓卒间写不成字,故乃模糊。写毕,即于门外遇害。从容就义,临难题诗,凛凛然有文信国之风焉。吾于枚丞初未知其读书养气竟到如此地步,可胜痛哉!事后,林伯渠尝与余谈及,深叹为难能,信不虚也。

  予等既聚于山本洋行,赵方渐已闻知,派便衣侦探十余人,守伺于山本洋行附近,予等尚未得脱险之法。是时湘江水涸,浅水轮亦不能上来。忽然江水上涨三尺,日本湘江浅水轮自芦林潭开来,山本洋行经理谭笃余告予等云:“你们准备,湘江轮有一二日停泊,你们必须趁此船而去,恐水退再无第二轮可来。但外边守候甚严,我伺其有隙,即来相告,你们好好准备。”翌日傍晚,笃余匆匆来告曰:“守候的便衣侦探十余人皆吃晚饭去了,可急速分批下船。”予与先兄即出山本洋行,直接下坡,呼划子上湘江轮。诸人亦皆随之而至。翌日黎明,船即启碇。至此,予等始真脱险矣。已而茶房请入餐厅早餐,至则陈设整齐,俨然宴会。询之,始知此日已是一九二一年元旦,船上度年节也。予等纷扰多时,已忘月日矣。我们奔走一场,原是为赵恒惕造成割据湖南五年之局,我们做了轿夫,有的已为坐轿者所杀,有的几为坐轿者所杀。小人之不可与谋也,如此夫!

  按民九程赵合作倒谭之事发动于先兄,以李、张、郭三人为骨干,予与先兄及叶松鳌、宁督凡、李仲庄奔走其间,易枚丞参加于谭倒以后之余波,此外别无他人。我们的宗旨只是联赵倒谭,完成程颂老之任务,绝无他意。外间以赵恒惕卒施毒手于我们,又惑于谭系诸人之谣言,传说纷纷,以为我们真有倒赵之意,甚非真相。予为始终其事、如今仅存者之一人,久欲为一文以彰其实,以事属痛心,懒于执笔,怀之有年,徒存意想。今应湖南省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之约,用为此文,记其大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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