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革命在滦州(3)

　　（三）袁世凯接到王怀庆电报后，使用软硬兼施的反革命两手对付滦州革命，他首先派王怀庆到滦州“便宜行事”。王怀庆打着宣抚的旗帜，企图利用他与王金铭之兄王金镜和施从云之兄施从滨的换帖关系说服金铭、从云放弃独立。于是王怀庆轻骑到滦州，假仁假义地说：“今南北议和，尚未成立，革命成败，更不可知。我辈军人，应忠职守，辇毂之下，军人独立，不仅违犯纪纲，区区兵力，岂足与战。审时度势，实非所宜，望诸君喜自采择，毋贻后悔！”金铭则义正辞严地说：“清廷祸国殃民，罪已昭著，海内志士，同举义旗，凡有血气，皆当振臂兴起，光我民族……我辈宣言独立，词义正大，心之所至，万里不辞！”（《辛亥革命》六第348页）王怀庆听后，深知滦州驻军推翻清廷，革命到底，自知已无法宣抚，只得顺水推舟，唯唯而已。王金铭又说：“你来得正好，你跟我们一块干吧！我愿把大都督的位置让给你。”王一时为难，不敢接受，此时警卫排长张振甲把枪口对准王怀庆说： “你若不同意，我就开枪打死你这个满奴！”(《近代史资料》1958年第二期，第59页)王怀庆看风头不对，便生一计，满口答应就任大都督之职。于是起义军准备迎他进城拜印，宣誓就职。王怀庆上马后故意使坐马乱跳起来，他大声叫喊：“这匹马性野不驯，请大家让开点。”大家不防其诡计，纷纷让开道路，王怀庆是马弁出身，善于骑马，他见人们把路让开，使用力朝马屁股上猛打两鞭，坐马四蹄腾空，一溜烟地逃脱而去。待等大家举枪瞄准时，他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兵贵神速。起义后本应该迅速西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天津进军，但为了等待烟台民军在秦皇岛登陆援助，一再拖延进军时间，到1月3日才收到来自秦皇岛的电报，声称“民军已乘兵舰三艘北上，请滦军待其到达后，共取天津”。原来这是袁世凯为了赢得调遣劲旅，赴滦防堵的时间而伪造的电报。因为白毓昆致张相文的“电请济师”的电报已被清廷截获。至王怀庆逃跑后，才识破清廷的假电报。王金铭等同志自知耽误了西进时间，但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于是决定马上率队西进。当时七十九标驻滦州的除王金铭、施从云的第一、第二营外，尚有张建功率领的第三营，张建功与王金铭、施从云面和心不和，暗中不断派人向王怀庆告密滦州革命形势，并死心塌地充当其爪牙。当王金铭下令拔队西进时，张建功率部占领城头，并向一、二营开枪射击，王金铭除派石敬亭等率队抵御外，命令一、二营700余名革命战士和参加滦州起义的革命者，悉数登车，向唐山方向出发。

　　（四）正当清政府调动北方军队到南方一挫民军锐气之时，不料近畿地区出了乱子，清廷上下心惊胆丧，军心动摇，袁世凯也慌了手脚，于是他急忙下令要王怀庆速去滦州进行抚慰；又命令在石家庄的第三镇统制曹锟率部赴滦州镇压起义。曹锟接到命令，马上派第六协协统陈文远及该协标统汪学谦率队前去雷庄截堵西进的起义军，随后他与王怀庆也到达雷庄，命令工兵营将雷庄以东的一段铁路拆毁，并部署了军事。袁世凯在调动第三镇赴滦州的时候，他又命令第二十镇的七十七标，七十八标和八十标“不准有所行动”，并要范国章把冯玉祥拘禁起来。

　　滦州起义军一连在滦州等了四五天，不见烟台民军的动静，也不见冯玉祥率部前来会师，军情日益紧急，不容再等，乃于1月4日下午扣留火车，准备晚间全军乘车西进，直赴天津。起义军事先派出于树德等人前去破坏古冶至雷庄间的铁路电线。4日傍晚起义军登车西进，到雷庄时火车出了轨。堵截的清军开始轰击起义军，金铭、从云急令全军下车，向对面的清军奋勇射击，起义军个个奋勇当先，几次冲锋便压住了清军的气焰。战斗十分激烈，清军不支，王怀庆施展奸计，令号兵卧地吹号请求停战，金铭，从云误认为清军归降，遂下令停止战斗，于是双方停火。王怀庆派标统汪学谦前来会见王金铭、施从云，并请王、施到雷庄王怀庆指挥部议和。王、施光明磊落，当即答允前去议和，革命同志却极力阻止，都说王怀庆诡计多端，不怀好心，绝不可去！但金铭、从云决心已定，他们临行前说：“如果议和成功，双方免遭无谓牺牲，还可以直接进攻北京，如出意外，以身殉志，有何憾焉！”同志们阻止不住，只好要求一同赴邀，以达誓共死。同去的有100多人，王金铭、施从云100多人来到雷庄，王怀庆却避而不见，只有第三镇协统陈文远在场，王金铭“声称我等大汉民族，不甘屈服满清，特约贵军共同革命”，(《辛亥革命》六第354页)陈文远问王金铭说：“君等叛乱，谁为主动？”王金铭斩钉截铁地回答说：“吾辈革命，志在推翻满清，复我汉族，除暴安良，乃革命真谛，救饥拯溺，实我辈天职，并无主动者，惟有主义而已”(同上)，王金铭等革命同志把反清革命的道理陈述一番，陈文远听后说：“君等为民族图生存，为国家谋幸福。大义昭然，固所钦佩。惟吾等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何敢妄动。”(同上)，王怀庆恐怕王金铭等人投营游说惹得节外生枝，便下令将王、施等100多名革命同志一一逮捕，并致电袁世凯，袁世凯复电“就地正法”。当时第三镇有人找曹锟为王金铭等人说情，免于杀害。曹锟则说：“你们管不了，在山东剿拳匪时王金铭就捣乱，这种作乱成性的人，不杀一两个还行！”(《辛亥革命回忆录》八第517页)1月5日，王、施等同志在雷庄英勇就义。王金铭临刑时，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破口大骂清政府的暴政和王怀庆、曹锟的奴才本性，王金铭的护兵黄云水在王金铭被害时大声骂道：“王怀庆你这个害民贼，甘心当满清的奴隶，出卖朋友的猪狗”！王怀庆气急败坏下令也将黄云水一并杀害。

　　（五）在起义军败下来的时候，参谋长白毓昆深知前功尽弃，便携同七八名起义军同志，突出重围，想回天津，再图大举。他们向西走了两天，误入古冶，由于冻饿实在走不动，便藏在一个古庙里，准备易服潜行。古冶是王怀庆驻防之地，终于被搜查追捕的清军逮捕，王怀庆抓住白毓昆十分得意，严加审讯，白毓昆目叱曰：“我为革命，自当为国死，今被逮捕，何问为？”“我北方革命军参谋部长白毓昆也！”又笑谓诸士曰：

　　“我死不足惜，惟诸君为满奴，异日将为外人牛马，痛何如之！”就义时，王怀庆喝令白毓昆下跪，白则严声斥曰：“此身可裂，此膝不可屈，杀则杀耳，何辱为？”遂于1912年1月7日遇害。“死时甚惨，先刖其足，后丧其元，时年四十四”。(《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十六辑，第33页)，不久革命同志收敛烈士时，从烈士衣袋内取出绝命诗一首：

　　慷慨吞胡羯，舍南就北难。

　　革命当流血，成功总在天。

　　身同草木朽，魂随日月旋。

　　耿耿此心志，仰望白云间。

　　悠悠我心忧，苍天不见怜。

　　希望后起者，同志气相连。

　　此身虽死了，主义永流传。

　　这首气壮山河的正气歌，是多么慷慨激昂壮烈啊！这种为革命事业，不惜牺牲个人一切的革命情操和远大理想，又该是多么崇高啊！

　　在王金铭、施从云、白毓昆等革命烈士于雷庄、古冶英勇就义的同时，叛徒张建功在王怀庆的指使下，在滦州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他们野蛮地将军务部长孙谏声剖腹杀害，孙的护兵李秉祥因反抗，竟遭其开胸挖心的极刑。又追杀张振甲于偏凉汀车站。滦州城内凡是有革命思想和光复行动的居民无一幸免，滦州顿时一片白色恐怖。张建功是革命者的不共戴天之敌，15年后被冯玉祥在开封公园王金铭、施从云二烈士像前正法，祭了烈士的英魂。

　据不完全统计，先后在滦州雷庄、古冶等地从容就义的烈士有：王金铭、施从云、白毓昆、张振甲、孙谏声、董锡纯、熊齐贤、黄云水、刘瀛、王踽臣、熊朝霖、牟惠来、吕一善、张永胜、常福安、冯日兴、云振飞、文道薄、何尚达、王茂林、张勋之、穆奎赖、王相亭、胡铨、黄龙水、范宝林、张增德、叶朝贵、张永盛、王玉梅、宋殿奎、萨福锵、王寰、赵祝军、陈杰三等百余名。

　　著名的滦州起义虽然失败了，但它具有巨大的历史意义，正像冯玉祥先生所指出的那样：“这样一个在帝制势力的重围下生长起来的革命运动，因为本身的脆弱，领袖人物的幼稚与急躁，以及奸人的诈骗破坏，终于瓦解，成为一场悲痛的失败。”“但是，如果说正因为这次的失败，遂使清廷知其大势已去，恐惧愈深，因此南方民军的声势大振，不久即因而整个颠覆了清廷的统治，这也并不是夸张的。”(冯玉祥《我的生活》第122页)滦州起义从根本上动摇了清政府的反动统治，加速了民国的建立。1936年关于纪念滦州殉难烈士的《国民政府命令》中指出： 辛亥光复，发轫于武昌，而滦州一役实促其成。可见滦州起义影响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