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陈作新(2)

辛亥革命网 2018-07-12 14:52 来源:湖南文史资料选辑第1集 作者:阎幼甫 查看:

辛亥长沙光复后湖南副都督陈作新,是辛亥革命时所谓“三湘二杰,十日千秋”的历史人物,笔者比陈的年龄小十七岁,从一八九六年起,便不断和他会见,向来是以父执辈的礼貌去尊敬他的。

  艺术方面的造诣

  陈作新是一个有艺术天才的人,能诗能文,会写会画,也会镌图章。他的诗是从学陶学杜入手,有一个时期为应试之用,专搞试帖诗;后来,读诗渐多,力学吴梅村和龚定盦,因而以不为试帖所束缚,转入清新奔放一途。

  陈作新的八股文章,最为彭梅生所赏识,可惜文章憎命,应试无功。清末改试策论,陈对于唐宋八大家的古文和桐城派的一些名作,又勤加揣摩。某科乡试,陈捐得监生去应试,出场向友人背诵闱中所作,都认为必有捷报;结果,徒叹一击不中!从此,他的文章出路,只能做些寿诗、寿序、墓志、挽联,谀人谀墓,去换取酒资,终不克冲破樊笼,为经世之用。

  陈作新新的正、草、篆、隶四体,都写得很好。小篆、大篆已擅小名,尤长于铁线文。他最爱写字,对于向他索书的人,总是有求必应。他在副都督办公室所忙的,多是写对联和屏条。民国初元,湖南有许多人家的客堂中还悬挂有陈副都督的墨宝。

  陈作新学画,自言并无名师指导,初学画兰、画石;后来在罗家教书,罗家藏有画谱和印谱很多,由是又学画梅画竹。我曾看见他为任舜畴画的立石,突兀峥嵘,陈自言:“你细看一下,可以看到立石的三面。”经他指示再看,果然玲珑劈透。在画的右下角另盖有图章一个,篆文:“留与将军作虎看”。画竹则学郑板桥,颇自负。又说,他学郑板桥的行草,习之三年,仅得皮相,再练二十年,或能有成。由此可见他平生对于艺术的爱好,也深知攀登艺术高峰的艰苦。

  陈作新爱镌图章。他镌章是用“墨脸”(用墨涂在石章上,不用稿本,信手刻划)。常见他握着镌刀向空刻划几下,便在石上奏刀,不一刻钟,四字章的阴篆或阳篆已轮廓分明,只待修饰。他说,镌章在奏刀之前,要胸有成章,如画竹必须胸有成竹。当日长沙有些金石家也曾誉陈的篆刻为:“刀锋自然,古朴可爱”。

  光绪末期某年,陈作新因年近岁逼,债台高筑,乃在长沙犁头街翠筠轩刻竹铺对面,借得某轿子铺临街一席地,摆一个“代书春联”的摊子,想搞一点笔墨费去还帐。他的临时招牌是用珊瑚冷金笺写的“鬼画桃符”四字隶书。翠筠轩刻竹铺,是长沙有名的手工业,柜台朝南角有“精刻竹器”四字隶书招牌,是用珊瑚冷金笺写的。陈作新的那块“鬼画桃符”的招牌,就竖在竹器铺的对面。当日长沙的街道很窄,由南往北去的行人触目就见到“精刻竹器”和“鬼画桃符”凑成的一副绝妙对联。因此,行人都要停下来欣赏片刻。其中一些有文才懂艺术的人,便在街上东张一张,西望一望,含笑谈论,个个都称赞:有趣有趣!行人问到这位卖字先生的姓名,陈就回答说:名叫“吴斗魁”,盖以“吴”字谐音作“无”,无斗之魁者鬼也。陈所取润笔费较高,八个字的春联收费一百文(普通代书春联的市价只二三十文),白宣绝对联加倍,四尺屏条和横披每条二百文。从腊月十六至二十四过小年,只十天功夫,就收入了十六七串,相当于普通教书先生全年的束脩。陈后来常常自夸他在艺术生活中的出奇制胜。

  参加自立军

  陈作新谋入时务学堂,被王先谦所扼以后,忿恨不平,只要喝下几杯酒,就大发牢骚。常说:要去做“山大王”,并放言:一朝得势,定要杀尽这些老朽。其时,唐才常正蓄谋搞自立军,到处留心人才,见陈作新少年气盛,便争取陈作为臂助,时常予以接济。当陈去到汉口和唐相见时,唐即派他到安陆一带组织自立军。唐深知陈疏狂不羁,爱使酒骂座,怕他偾事。其所以指派他到安陆,正因为安陆先有一个名叫许行健的在那里工作。许是老于江湖的人,并且是会党的头目,和群众联系得很好,使陈去安陆后,可以有所依靠。陈到达安陆后,许行健劝陈加入会党,保证可由几位老头大哥来抬举,使陈做一个穿靴子上山的大哥(会党中所谓穿靴子上山的大哥,就是不必由老么按步提升,而是一步登天的大哥)。许行健曾对陈说:“圈子外的人和圈子里的人总不免隔阂,圈子里的人对圈子外的人虽是尊敬,还是不够亲切;一旦上山,都是自家人,事情就好办多了。我听到佛公(唐才常字佛尘,同事都称他“佛公”)说:你想做山大王,今其时矣!”当被陈婉辞拒绝了。后来,陈作新谈到这段经历时,说:“那时我是书生之见,对于参加会党,思想上搞不通,我曾对许行健坦白地说:‘会党是江湖流派,生硬的做作太多,我不习惯;并且我们去运用他们起事,事成也应对他们有足够的酬庸,若我们自己卷入江湖,那将是终身卷入漩涡,不能自拔’。”从此,许行健再也不提“开山堂”(加入会党的一种仪式)的事了。陈作新感到在安陆和他们一起,虽礼貌上仍是一样,但许多事,自己象站在圈子外,越来越感到貌合神离,因此,索性借着去汉口接洽公务,离开了安陆。陈到汉口和唐才常会见,很率直地将许行健劝他加入会党,以及他不愿意卷入江湖的一番经过告知唐。唐说:“为事业而卷入江湖,不同于无目的耍江湖,谭壮飞(谭嗣同号)为了想考查会党的起源和作用,曾亲身投进过许多不同宗派的会党。关于参加会党的问题你再考虑考虑罢。”其时忽报崇(阳)通(通山、通城)主持人谢某病危,已离崇阳回家,唐才常认为正在紧急的时机,便又派陈作新去崇阳暂时接替。陈到崇阳后,便起点忙又到通山、通城一带与会党联系。原来崇通主持人谢大哥已经组织了好几千人。陈作新以一个新由汉口派去的人,大吹大擂,积极鼓动,使崇通自立军的进展加速。据陈言,设非武汉机关被破获,唐才常遇难,他将率领崇通八千子弟,会师三镇,痛饮黄鹤楼中;无如变起突然,群龙无首,自立军无形瓦解,他只好扮作游学先生沿途混饭吃,逃回家乡。

  参加辛亥革命

  陈作新由一个搞八股文章的书生,随着时代潮流的进展;搞维新、搞自立军,东奔西荡,受尽挫折,搞得一事无成,栖栖遑遑地长叹着“一身四海无安顿”,忽然在武昌遇到湖北新军教习辜天保(荞生)。陈辜两面人性情相似,谈得十分投契。辜天保对陈作新说:“新军用的兵器,都是最新式的,战术也是崭新的一套。今后作战,若以新对旧,旧军决非新军之敌,必不能在新军之前获胜。”这一席话使陈作新受到了新的启示。

  陈作新自从龙大先生(砚仙)介绍进入兵目学堂毕业后,先后任二十五混成协炮队营排长及四十九标排长,对当日的新文化日益接近,于中国的积弱和世界形势的发展,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有一次在龙砚仙家看到同盟会出刊的《民报》,受到种族仇恨的刺激,便组织了一个“积健学会”(后来改称积健社),结合一些新军中的下级军官,以研究军事学为名,暗中搞革命运动。陈作新的书法,在当时湖南新军中是有名的,一些官长对于应酬场中的寿对、挽联,往往托陈包办。陈便趁机和他们接近,逞其雄辩,想说服一些中级军官一起搞革命。当日的中级军官,多数是热衷利禄,很少有革命大志的,对陈总是“敬而远之”。某次军队中因庆祝会聚餐,陈作新酒醉忘形,大发革命言论,被其直接上司某某密报上级,借故将其排长职务撤除。陈被撤差以后,听说东三省的陆军正需要人,便打算去黑龙江投效。他的一些旧同学和旧同事集了一笔钱送给他作旅费,并有许多人设宴为他饯行。据说,陈作新另有纠缠,迟迟其行,不多时,就把远游的盘缠挥霍光了。这时,焦达峰在湖南搞革命运动,焦知道陈正在进退维谷,陆续接济陈的生活用费,并劝他不必去黑龙江,且在湖南帮同运动新旧军队,作在长沙起事的准备。他要求陈作新除加紧对新军中的下级军官联络之外,进而和各兵种中的正副目时常接触,多方联系。陈作新有了这个任务,决心留在长沙。他的言论和行动,每每显出一种“神出鬼没”的样子。龙砚仙又给他一些交际费,举动更表现得活跃。从此,小吴门一带的茶楼饭馆中,常见到陈作新的踪迹。陈和日新社的一些同志搞得非常融洽。陈作新浑名陈梦天,在军队中知道陈梦天的很多。陈自称和革命党头子孙文、黄兴都是拜把的兄弟。他就是湖南革命十头领之一(所谓十头领是陈作新捏造的,即:宋教仁、焦达峰、谭人凤、陈作新、龙砚仙、阎鸿飞、杨任、成邦杰……)事成之日,他就是湖南革命军的镇统(那时湖南新军中以协统为最大,镇统比协统还高一级)。又说,革命党已托英国、法国和日本的兵舰运进炸弹四十箱、机关枪四十挺、马枪两千枝、手枪三千枝……说得天花乱坠,大家毫不怀疑,精神为之振奋。有一次在杨家山小学开会,他事前对人说:孙文派了他的总参谋杨任到湘联系,大家将会看到一个翘胡子,就是杨总参谋。届时,杨任、成邦杰和杨守箴三人同到,翘胡子杨任更受到军队代表们的欢迎。陈作新这种似真却假,说假还真的花招,当时曾经使到会的人受到很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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