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前后的微观体验——以居京湘人黄尊三为例(2)

辛亥革命网 2018-03-21 10:05 来源:《近代史研究》 作者:李在全 查看:

1926年至1928年的北伐战争,是现代中国具有转折意义的事件,北伐史研究尚有很大拓展空间。例如,缺乏微观个体人物,尤其是能涵盖南北、新旧、舆情等复杂因素的微观人物之视角。居京湘人

  北伐军兴后,北方各派势力分化重组,政局急剧变动,这牵动着黄氏的心思。1926年11月7日,黄听闻张作霖有入关主政之说。18日,黄获悉:天津开各省代表会议,共推张为大元帅。22日,报纸证实:天津会议,共推张为总司令,孙(传芳)、张(宗昌)、阎(锡山)为副司令,出兵50万南下,黄“逆料南北大战,期将不远”。26日,讨赤联军总司令部在天津成立,奉方拟向京汉线出兵。30日,奉系命令张景惠赴郑州,与吴佩孚接洽京汉出兵问题。与此同时,商震与冯玉祥联合,西北的包头、归化一带“布满青天白日旗”,归属国民党。这时北方也成赤白两立局面。12月2日报载:张作霖受15省推戴,就任安国军总司令。粤政府移鄂,宣布以武昌为国都。黄立即想到:“假令南军将来完全胜利,国都恐不必仍在北京。”在北伐前后,国都问题一直是黄关切的问题,因为这事关将来生计、出路问题(详后)。12月28日,黄听闻张作霖已抵京,“用迎元首礼,由正阳中门而入”。在北方各派角力下,1927年初顾维钧内阁再次改组,异常费劲,“七拼八凑,新内阁班子总算凑齐”。在黄看来,此次内阁改组“换汤不换药,有何效力,时局如此”(1927年1月13日)。

  北伐战争导致北洋各派纷纷倒台。1927年3月2日,获悉孙传芳已通电下野,黄感慨“孙以长江五省之盟主,不两月而瓦解,政治舞台,可谓变化莫测”。在黄眼中,直系吴佩孚还算一号人物,颇具才能与见识。北方报纸也认为:抵抗不了北伐军并非吴氏个人问题,指出吴“其人虽妄,私人品行,犹有可取,虽任性专擅,固亦自信爱国”。1927年1月13日,黄注意到吴发表“中国建设大纲”。19日,吴通电:河南首先废督,为各省倡。黄本就认为中国应“废督”,故认为吴为“武人中之难得者”。5月13日,报载“吴佩孚赴南阳投于学忠”,黄感叹“英雄末路,为之奈何”。如此一来,北方各大势力中,仅剩奉系张作霖了。6月18日记:“张作霖经孙传芳等推戴,今日就海陆军大元帅职,改造中央与潘阁令同下。”

  北伐前夕,北京政府虽已陷入窘境,但京城市面尚属正常。1926年2月27日为元宵节,黄尊三赴友人在北海之宴。日记中写道:“北海灯会颇盛,到晚花炮齐放,观者人山人海,热闹异常,席散后,随意游览。”北伐军兴后,北京生活明显受到影响。1927年1月1日,黄与家人至东安市场游玩,发现“当此新年,游人甚为稀少,亦足见市况之不振”。3月5日,黄携眷至安定门外的京兆公园,“游人绝迹,仅有兵士三五成群,园内所有陈设,摧败净尽,残破景象,不堪入目”。7月17日为盛夏时节,黄至北海公园闲散,虽“风景绝佳,荷花盛开”,然“人迹绝少”。11月24日,黄散步至北海,“游人稀少,景物萧肃”。29日,黄步至中央公园,“游人绝迹,绕园一周,觉景物萧索,风寒透骨”。不仅公共场所如此,市面亦然。黄1927年10月24日记:“大街之上,因戒严故,几绝人行,光景冷淡愁惨之至,足见战事之影响于市面者大矣。”11月2日,黄察觉到,北京不仅市面“萧条已极”,而且恐怖气氛令人窒息,“军警到处破坏机关,捕捉党徒”。1927年、1928年之交,京津萧条、恐怖状况在南方内部情报信息中得到验证:“北京伪卫戍司令部近日破获党机关数处,并捕去男女学生五十余人,枪毙学生工人甚多,京畿人民咸栗栗自危,言论稍一不慎,即被军警就地格杀”,“天津戒备极严,市面萧条,河北尤为冷落。直隶省银行票每十元换现洋四元。金融奇紧,小贩营业多以闭市”。

  北京市政运转原本就举步维艰,北伐战事逼近,无异于雪上加霜。在这种状况下,各种非常措施不断出笼,例如各种税捐激增。关于税捐问题,《大公报》分析道:“中国税课,则向来因人而异,贵官富豪,例得免征,中产半贫,负担最重。试看偌大一座京城,真实负担市政经费者,惟筋骨劳动之车夫及皮肉生涯之妓女而已。”分析颇有道理,但把市政经费负担归到“筋骨劳动之车夫及皮肉生涯之妓女”身上,则不符史实,实际上,像黄尊三这样普通市民也深受侵扰。1927年10月9日记:“京师警饷,一钱不发,而以警饷为名之房捐,催讨之急,有如星火。”25日晚,得知警厅通知,又催房捐,黄忧心忡忡:“赋闲日久,一文不进,而苛捐催促,有如星火,乱世苛政猛于虎,于今益信。”11月15日,报载财政部将开征奢侈品税,“商民苦之,开会反对无效”,黄预料“从此物价必继涨,生活愈见困难”。黄之预见,亦是京城很多人的共同预感。有记者就此事向商界人士了解情况,“据云北京商务,向不发达,所谓巨庄大号者,不过少数几家而已……若官厅又举办奢侈税,当此商业停滞,市面冷落,吾辈商民实无法支持”。其实,北京政府内部对征收奢侈品税存不同意见,奉军将领张学良、韩麟春致电国务总理潘复,请免奢侈品特捐,谓此捐“众怨沸腾”。因各方纷起反对,财政部只能暂时缓办。但由于财政异常紧张,1928年3月还是开始征收奢侈特捐,并增收房捐。6日,黄接警署通知,“房捐照加一半,以助警饷”,黄忧心:“当此生活困难之时,捐款加增,人民之负担何堪,又商界因政府征收奢侈捐,议决行总罢市,如果实行,恐前途险象,不堪言状。”战事临近,身家性命不保,捐税无数,生活难以为继,不难想见京城百姓之窘境。作为其中一人,28日黄痛苦写道:军兴以来,各项捐款,闹得天昏地暗,而最无理、最黑暗者,莫如房捐,捐后复加,加则必倍,毫无标准,一任警署横派,一日数追。在巡警唯视收入之多少,以讨好长官,而人民则因催索之急迫,致卖妻鬻女者,比比皆是。乱世之民,即此已觉难堪,而生活之逼迫,土匪之骚扰,其痛苦则又十倍于此者,民焉得有生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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